第73章 不重逢（中）
K市警務廳對幸村拉來的外援舉雙手歡迎。空難事件轟動全國，受到空前的關注，警署的每個人都像被上緊了弦的發條一刻不停地忙碌，赫赫有名的聖經白石的加入，實屬是雪中送炭。
幸村也沒客氣，仗着同學情誼，給白石指派了三倍于其他人的工作量，主打能者多勞和來了就別想逃。白石堂堂一個頂級帥哥，在短短兩天內就被摧殘成了胡子拉碴的大叔；同時他不得不聯系本部，推遲了不二的轉移計劃。
他擠出自己少的可憐的休息時間給不二打過幾個電話，每個電話都接通了，不二表示讓他安心辦案，自己絕對不會惹是生非。
白石差點就信了他的鬼話——如果沒有聽到不二那邊嘈雜的背景音。
他絕望地抱住頭蹲下：“不二，至少，至少別搞出什麽大亂子，我去年一年就因為你寫了十八篇檢讨書。”
不二老神在在提醒他：“其中十六篇都是我代筆，怎麽樣，我文筆不錯吧？”
是啊，被當做檢讨書範文在警署內部傳閱。
進行了一通毫無誠意的安撫，不二率先收線，繼續在面前的地圖上寫寫畫畫。
雖然沒有官方身份，但結合白石透露的信息和這兩天的走訪調查，不二還是獲取了不少信息。憑借笑起來人畜無害的帥臉，他甚至拿到了印度料理店的監控錄像備份，以不二自己都記不清的天馬行空的理由。
根據犯罪心理學分析，罪犯往往傾向于觀賞自己制造的犯罪現場，或者在事後二次返回。不二将監控錄像中飛機墜毀時與墜毀後再次光臨印度料理店的顧客人群進行了比對，篩選出一份名單。
不幸的是，不二暫時居住的安全屋地處郊區，附近可供選擇的可口店鋪不多，因此這家店有不少老常客。他只能尋找其他角度再次精簡名單，比如是否存在明明不住在附近，但卻出現在其中的顧客，或者具有一定技術背景的顧客。
不二的信息在警備系統是絕密，他轉部門前使用的賬號也被封存，但不妨礙天才使用旁門左道的辦法登錄警務系統後臺，調出了他所需要的全部資料。
高生千裏，男，36歲，技術公司職員，居住在距離空難發生地3公裏的集體公寓。
矢島秀洋，男，51歲，業餘航空愛好者，居住在距離空難發生地2.8公裏的獨棟住宅。
小笠直美，女，27歲，是失事航班所屬航空公司的一名地勤人員，居住在K市中心區，距離空難發生地35公裏。
……
将對應的相片和信息标記在地圖上，不二用紅筆圈出這三個重點懷疑對象。能夠幹擾航班的正常飛行，絕非普通人能夠操控的技術，這三人能不能做到，還需要進一步的推敲。
“您好，買單。”
不二伸了個懶腰，與正在便利店買單的幸村視線撞個正着——
沒錯，正如白石所料，不二不僅大搖大擺在街頭反複出入進行群衆調研，還随便在路邊的便利店購買了一份K市的地圖，就在便利店門前的小桌子上分析起案情來了。以上行為沒有一條是遵守涉密人員保密條約的，足夠為白石追加一份新的檢讨。
幸村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記憶力超群，對人臉過目不忘，很快回憶起這是空難發生當時跟在白石身後的那個一直沒說話的栗色頭眯眯眼。當時他以為是白石在K市的普通朋友，但如今看來并非如此。
幸村清楚看到，不二手邊的地圖上标注了幾個人，這幾個人都在幸村今天的調查清單裏；而且他使用的記號和語言都非常專業，是和幸村他們一樣，經歷過系統培訓的證據。
“您、您好？您的面包和水一共是七百零五元。”大約是剛剛那個瞬間幸村的氣勢過于駭人，便利店的小姑娘被吓到了，磕磕巴巴提醒他付款。
幸村回神，從錢夾裏抽出一張一千元的鈔票遞給女孩，又從貨架上找到一罐兩百八十元的糖果放在結賬臺上：“不用找了。”
單手拎着幾樣東西，幸村在不二對面的空位落座：“吃過飯了嗎？”
不二不動聲色将地圖折好，不答反問：“幸村警部中午只吃兩個面包嗎？”
“你認得我？”幸村率先試探道。
不二以不變應萬變：“幸村警部應該見過我的吧，那天我和藏琳正好在附近吃飯，還接受了切原警官的問詢。”
“敢問閣下的名字是？”
“警官客氣了，叫我裕太就好。”
“沒有姓氏嗎？”
“白石，白石裕太。或許我說我是藏琳的哥哥，你會相信嗎？”
雙方短暫的交鋒到此為止，幸村贊嘆：“真是滴水不漏啊，白石裕太君。”他才不會相信這是真名字，但睜着眼睛扯胡話的功力能到達此般境界，絕非池中之物。
姑且就這麽相信吧。
“那麽，說說你的發現？”
不二微笑：“幸村君知道中國有句古話，叫做來而不往，非禮也。”
幸村挑眉。他也不知為何，從第一次見面就對他萌生了非常大的信任，或許是被不二大忽悠影響，幸村的思維也跟着跑偏，開始琢磨是不是存在一個平行世界，在那個世界他們是好朋友呢。
他大方将手中的牛皮紙袋遞給不二：“這裏的文件不全，你需要的話，可以跟我回警署，有你想要的一切。”
不二敬謝不敏。雖然大多數時候和白石相處都是自己占上風，但如果不二真的敢現身K市警署，白石一定會親手宰了他，送他上路。
還是不要輕易挑戰白石的底線比較好。
資料如幸村所言，确實不多，但這些暫未錄入系統的文件還是為不二補足了部分案件的空白。他一目十行地讀完所有文件，規整回袋子裏封好，才遞回給幸村：“不如邊走邊聊？”
幸村颔首，欣然應允。
為了避免被過路的行人聽到，不二把講話音量壓得很低。他聲線本就溫柔，刻意壓低後更是輕柔又俏皮：“我有幾個推測的方向。第一，民航愛好者無意間幹擾了飛機的正常通訊，第二，技術人員報複社會，第三，航司地勤的個人恩怨。”
“你在地圖上标出的三個人名，就是現在的懷疑對象。”幸村了然。
“你是怎麽找出他們的？”要知道，警局的嫌疑人名單可是有厚厚一沓，不二卻将範圍濃縮在區區三人。
不二搖頭：“不過是犯罪心理側寫的小伎倆，不一定是準确的。總之，幸村君和我一起去拜訪三位吧！”他正好在考慮怎麽才能合理取得嫌疑人的口供，如今算是天賜良機。
事情朝着莫名其妙的方向持續發展。
幸村就這樣帶着“白石裕太”先生花了一下午的時間走訪，不二在外人面前都以感冒為由戴上了口罩，更加坐實幸村的某些猜測。在問詢的過程中，幸村為主，不二就叉手站在旁邊，看似神游太空，卻會适時補充一兩個關鍵問題。
雖然是第一次搭檔，但兩人意外的合拍。
結束最後對小笠桑的問詢，已經是華燈初上。
在一家街邊便利店買了兩桶泡面，因為不二不想在人來人往的地方過多停留，兩人出來找了條無人問津的小巷子，蹲在牆邊大快朵頤。
不二用膝蓋夾着泡面碗，一手吃飯，甚至還能騰出另一只手翻看幸村在警務手冊中寫下的問詢記錄，絲毫不為坐享他人勞動果實而羞愧。
幸村處理掉吃完的泡面盒，靠着牆托腮沉思：“總覺得三個人都不像是犯人呢。”
“我同意你的想法，或許該換個方向。”不二喝幹泡面碗裏的最後一口湯。
“我們一直在空難現場找線索，如果把時間線還原到飛機起飛前呢？”
他指着最後一位嫌疑人小笠桑的口供：“小笠小姐說得很有道理，機組都會經過專業的培訓，即使自動駕駛失靈，切換手動駕駛也能使飛機平安降落。當時的駕駛室裏一定還發生了其他故事。”
談話中，幸村收到一則簡訊。他讀完後道：“白石說他有新發現，我要回警署一趟。”
不二做出一個“請便”的手勢，将警務手冊還給幸村：“啊，對了，請不要跟藏之介提起你見過我的事情。”
他睜着無辜的湛藍色眼睛，補充道：“為了你我的安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