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薄雪下飛機趕到醫院時,醫院的兒童病房門口圍着幾個人,整肅神情守在門口,同貼滿卡通的兒童走廊格格不入。
這就是他姑姑說的照顧,不移分毫的監視。
監視他的軟肋,也監視他。
屋裏面爆發一聲哭聲,林薄雪沒有猶豫,他從角落裏走出來,被兩個人攔在了門口,聲音帶着薄怒,“讓開。”
林宛然拉開門,從屋內走出來。
女人微蹙着眉,顯然對他偷跑回來的行為不滿意,“阿雪,你現在應該在南林市。”
林薄雪咬了咬舌尖,神色維持溫軟,表情展現着身為父親的急迫感,恨意全部被他皆數壓下,不露分毫。
林薄雪抖了抖身體,他的聲音低下來,面不改色的說謊:“小姑,楚淵讓人送我回來的。”
“真的?”林宛然打量他。
美人微微低垂下頭,臉頰紅了紅,烏黑的發絲在風中飄了飄,指尖微微收攏,質地優良的黑色襯衫,顯然大了兩個尺碼,折在雪白的手腕上。
“他有事先忙了。”他眼眸泛着真誠,倉皇的解釋,還是太年輕,對親密關系的有些害怕:“小姑,我…沒衣服,穿的也是他的…”
這個變化,讓林宛然閉上了嘴,不再挑刺他私自回來的事情,一瞬間帶上笑臉,“阿雪,快進去吧,既然回來了,好好休息。”
“我就不打擾你們親子團聚了。”
林宛然揮揮手,把兩個保镖帶走了,沒有注意到低眉順眼的林薄雪,在轉身後,眸色裏滿是冷意,擡手把病房的門關上。
要提前解決林宛然了,她的手伸得太長了。
林薄雪的耐心耗盡了。
剛哭了一嗓子的阿瑾寶寶坐在病床上,擦着眼淚珠子,小手上輸着液,看到林薄雪後,眨巴着眼睛,粉粉糯糯的小臉帶起笑容,自誇起來,“雪雪,阿瑾很乖。”
林薄雪心尖一疼,他俯下身,薄唇貼上阿瑾的額頭,輕輕吻了一下,“對,阿瑾很乖,是雪雪不好。”
等這一切結束,他的孩子,一定可以無憂無慮的長大。
小寶寶軟乎乎的小手伸出來,扯住爸爸的衣角,長長的睫毛沾着眼淚,小聲說:“阿瑾這麽乖,雪雪可以多陪陪阿瑾嗎?”
“當然可以。”林薄雪抽出綿軟的面巾紙,輕輕擦幹淨他的眼淚,然後,從背後環住了小寶寶。
空下的手,從保姆提着的袋子裏翻出一本故事書,嗓音溫柔,慢慢的講給小孩。
“從前,有一個孤獨行走的旅人,他走過很多地方,遇到很多朋友,有森林裏的狐貍,海裏的鯨魚……”
藥物有犯困、乏力的效果。
阿瑾呆在久違的懷抱,不知不覺變得安靜下來,眼皮打架,黑溜溜的眼睛失去了光亮,逐漸閉上了,大眼睛只留出一條縫隙。
小孩喃喃低語,“阿雪身上…有香水味。”
林薄雪合上書本的手指微頓。
有香水味?
他低頭聞了聞衣角,隐約聞出一絲淡淡的木香氣息,烏德木和琥珀交織,雪松木和風信子淡化了香味的濃烈,不經意又霸道的遺留在衣物上。
就好像楚淵那個人一樣,林薄雪耳尖微紅,想起自己拿衣服穿時的果斷,渾身有些熱,雪白的脖頸微微低下,逐漸感到不自在,仿佛被擁抱着。
怎麽想起來楚淵了。
不過是吻了幾次,心怎麽亂起來了,這不像他。
保姆給小朋友蓋了蓋被子,提起下午的事情。
“林先生,陸修遠先生和陳知言先生下午來過了,他們帶來的東西按照您的吩咐,沒有接受,只留下一袋水果。”
“多謝,辛苦您了。”
他的兩個“朋友”,林薄雪掃了一眼桌子上的果籃,漂亮修長的手指拿過桌上的診療記錄,去醫院大廳繳費。
醫院大廳人不算少,林薄雪排着隊,手機剛剛開機不久,在口袋裏連續震動幾下。
他拿出來看微信頁面,神色微怔,楚淵沒有給他發消息,又塞了回去。
難不成把他忘了,或者不在乎他的離開。
隐隐約約感覺,事件的發展似乎脫離了他預感的方向,他要更主動一點嗎?
“林薄雪。”
林薄雪的身後突然走來一個年輕人,對方嗓音淡漠,眉眼籠罩着一股淺淡的病态感。
這不是假話,他的手裏正拎着一袋子看不清名字的藥,手指捏着長長的藥單。
這人膚色蒼白,又帶着天然脆弱的美感,明明是夏天卻穿着毛衣,亮眼的銀白色的發絲搭在肩頸上,漂亮的讓人移不開視線。
林薄雪眼眸帶着茫然,記憶裏沒有這個人的存在,又是以前認識的嗎?
“你好,請問你是?”
“容斐。”
容斐微皺着眉,看似嫌棄又帶着溫和,從口袋裏抽出一張名片,放在林薄雪的手裏,指尖雪白,“傳言沒錯,你是真忘了。”
林薄雪還想要問些什麽,容斐已經拎着藥袋轉身離開,漫不經心留下一句:“我們會再見的。”
林薄雪拿起名片看,上面只有簡簡單單的名字和手機號,整個人給他的感覺一樣。
自從遇到楚淵開始,他似乎走進了另一個世界。
一個自己失去過的,在記憶宮殿裏藏起來,鎖住許久的世界。
…
深夜,林薄雪站在破敗的小巷裏,看着腳邊欠了高利貸,綁來被扔在地上的小情人,因為逃跑,渾身是傷。
正蒙着眼罩跪地求饒,“求您,放過我,我一定努力湊錢。”
曾經是楚風最喜歡的情人,他風光無限,把自己當做眼中釘揉搓,殊不知,他只是在故意的放任,看他賭博成瘾,堕落在紙醉金迷中。
那些痛苦,比起林家的折磨算得了什麽。
美人面色冷淡,清冷的嗓音透過變聲器,變成粗糙的音調,居高臨下道:“你還有一個機會。”
小情人努力抓住最後一個希望,不想如契約上的,失去兩只手,“您說,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去辦!”
“林家林宛然兒子的林柯,今天在西風設宴,無論用什麽方法,你跟着他回家,後續的事情,我會讓人再告訴你。”
人影散去,系臻從角落裏走出來,嘴角叼着一根煙,“這麽輕松放過他嗎?”
林薄雪輕笑一聲:“怎麽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