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首發
姜家人回京已過半月,除了必要的應酬,姜家人都整齊待在家中,鮮少外出。
一來避避風頭,免得落下話柄,為禦史言官彈劾結黨;二來京中各方勢力盤根錯節,姜恒之不願讓夫人子女接觸這些危險的人事。
是以慶功宴後,姜蜜除了跟着母親回外祖家,平時就在自己的小院中鑽研醫術,偶爾養花喂魚,生活十分自在。
說起來,真得感謝上次的宮宴。
母女一在宮中露相,過後姜夫人便收到許多家的宴請,紛紛讓她帶着女兒上門做客。
牢記丈夫的提醒,姜夫人一一都回絕,實在避不開,也只一人赴宴,留兩個孩子在家中。
早先還擔心自己一對兒女的婚事,姜夫人這下卻在想,還是暫時別讓兩個孩子出去招搖。
萬一不留神出個事,到時候可就悔之晚矣。
其實,也虧姜蜜瞞得好,不然“醉酒”一事早都瞞不住了。
此時,姜蜜坐在凳子上默寫醫方,今日不知為何,已經三遍了還要出錯。
揉皺手中的一團紙,姜蜜默默擱下筆,走到窗前欣賞起了低矮的一株月桂。
月桂在各地常見,種在一方小院觸鼻清香,又不似名貴珍奇花草需要精心侍養,最适合她這樣的憊懶的性子。
眼看快到酉時,姜夫人還未歸府,姜蜜雙手搭在窗臺上,問道:“夫人可有說幾時回來?”
婢子道:“夫人臨出門吩咐,大概酉時可歸。若過酉時未歸,便讓将軍、少将軍和小姐先用膳,不必等她。”
姜蜜“哦”了一聲,正想傳人端些點心墊墊肚子,另有一個婢子進來道:“小姐,外面好像來了宮裏的人。少将軍讓奴婢帶您過去看看。”
姜蜜聞言心一虛,握了握拳,強自鎮定道:“可知道是為何事而來?”
婢子搖頭道:“奴婢不知,少将軍只說讓您快些過去找他。”
姜蜜深吸一口氣,跟在婢女身後去了前廳。
*
江府前廳。
中貴人全朗與姜恒之正在寒暄問候。
幾個回合下來,全朗還未說明來意,姜恒之便開門見山道:“全公公,您今日不妨與姜某說明白一些,究竟為何而來?也好讓姜某做些準備。”
姜恒之說着走上前,塞了一包沉甸甸的銀子到全朗手中,全朗哪裏敢收,連連拒絕。
“姜大人客氣,這些東西就不必了。全某此行所為之事可大可小,還往将軍見諒。”
姜府外的馬車中還有真正的貴人,他不過一個先鋒,哪裏敢收東西?
更何況,事兒還沒辦成。領賞不急這一時。
姜恒之收回銀子,就勢問道:“那公公的意思是?”
“姜大人,陛下有意立後,不知您的意思……”全朗見他還沒明白過來,直言道:“您的千金芳齡正妙,太後屬意姜小姐主事中宮,但您是朝中肱骨,得先問問您的意思。”
姜恒之聞言如遭雷擊,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公公此言非虛?”
全朗道:“絕對可靠,陛下現在就在姜府外的馬車內。”
姜恒之倒吸一口涼氣,“那還不趕緊請進來?!”
“不急、不急、”全朗拉住想要沖出去的姜恒之,把他摁在八仙椅上。
“陛下只想見姜小姐,問問她的意思。”
話音一落,屏風後面便傳來一聲響動,全朗心思活泛,不看都知道定是姜家小姐在內。
然而卻還是對姜恒之說道:“姜大人不妨派個丫鬟去問問小姐的意思,陛下雖是天下之主,也深知強扭的瓜不甜。有道是千裏姻緣一線牽,成與不成,不妨看看他們自個兒的心意。”
姜恒之知道自己女兒在屏風後面,但放姜蜜與一個男子單獨見面,作為一個父親,他實在不放心。
全朗這邊還在虎視眈眈地看着自己,姜恒之看了看屏風,一時犯了難。
姜蜜聽到“立後”時走神,被姜棠伸手一戳,險些打碎了花瓶。
不用看外面的情況都知道,自己肯定已經暴露。
可讓她答應去跟別人見面,還是為了這種事情,母親不在身邊,她實在拿不定主意。
桌上的沙漏淅淅瀝瀝地流着,姜蜜頭回覺得時間流逝如此漫長。
情不自禁雙手合十拜了拜,祈禱她娘快些回來。
就在姜恒之與全朗僵持、姜蜜糾結答不答應之際,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
衆人朝門口看去,南宮柏揭下頭上披風的帽子,冠容齊整、不威自怒。
姜恒之起身行禮,“陛下萬安。”
南宮柏親自将他扶起,“姜大人平身。”
解下披風遞給全朗,南宮柏目不斜視,盯着姜恒之直言道:“姜大人,朕想與姜蜜親自談談。”
“這……”姜恒之看了看屏風,默了默,道:“陛下容臣去問問。”
姜蜜從屏風後緩緩走出,雙眼盯着腳下的鞋面,道:“不必問了,我同意。”
“既是要談,陛下請随臣女來。”
姜蜜始終沒有擡頭,低着頭一直走到常發呆的涼亭,南宮柏跟在她身後,堪堪止步。
此時日落西邊,餘晖灑向波光粼粼的池面。水波蕩漾,柔風撲面,正是月下柳梢、人約黃昏的時候。
南宮柏坐下,徑自倒了兩盞茶,一杯推到姜蜜面前,見她還站着,指了指旁邊的凳子。
“坐下說吧。”
姜蜜坐下,看了一眼安靜喝茶的南宮柏,想到前廳中全朗的話,将自己來時特意帶上的玉璧放到桌面。
她想為自己博一個出路,一個不進宮的機會。
“陛下今日是想談慶功宴那日的事嗎?臣女都忘了個幹淨,陛下日理萬機,定也不會記得。”
南宮柏豈會不知這姑娘并不想答應自己,聞言笑了笑,跟着搖頭,道:“若朕說記得,蜜兒又該怎麽辦呢?”
一聽到“蜜兒”兩字,姜蜜渾身激靈一下,咽了下口水,張嘴發不出音。
她記得……自己與他不過一面之緣,再多些相救之恩,實在當不得如此親密吧。
“臣女……不能把陛下怎麽辦。”
說着,她又将玉璧往前推了推,南宮柏這下也不能裝看不見,一臉疑惑的看着她。
“你不想進宮?可是有了心愛的人?”
姜蜜搖頭,“并無。”
雙親對顏卿表哥滿意,但她對表哥只有尊敬,并無其他意思。貿然說出兩人似有若無的聯系,恐會害了周家。
“陛下既然問臣女的意思,那臣女便直言。臣女雖無心愛之人,可這與進宮并無幹系。昔年有“完璧歸趙”的美談,陛下當日也讓臣女守口如瓶,私以為此事了結,餘生不必再生波瀾。”
難得耐心地聽她講完拒絕自己的一番話,南宮柏嘆氣,背過身看着一池清水。
連日來的夢已經讓他相信“紅鸾星動”的緣分,天子之意不會為一人轉圜,何況——他的确為她心動。
“若朕非要讓它起波瀾呢?”
姜蜜猛地擡頭看向他,眼前池水波瀾一起一伏,不及她心潮澎湃之劇。
不知他在說人,還是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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