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

國賽之後便是省賽,所以我關于那個夏天的記憶基本全部屬于排球賽和安其姝。

賽季過後是休整期,正好供我平穩度過考試安排最緊湊的學期末。

考試的間隙裏,我抽空寫了一封郵件投到骨科科主任嚴銘的郵箱裏,申請加入他的課題組。

其實我自己心裏是有數的,理論課成績只是一塊微不足道的敲門磚,更重要的是這些年來我一直有積極參與骨科相關的臨床研究,參加“挑戰杯”和“互聯網+”之類的比賽拿過國獎和省獎,也在我們醫學院的本科生學術年會上拿到了金獎。

而且嚴主任也是安其姝的導師,這就意味着他并不介意女生來幹骨科,隐形的性別偏見在他這兒并不存在。

另外我也從安其姝那裏聽說了他的很多故事。

所以我知道他是位非常純粹的醫務工作者和科研工作者,而且也是對學生很好的老師。

果然,第二天老師就回複了讓我抽空和他面談。

他的辦公室在住院部,這樣的安排方便他平時管理住院病人。

我在辦公室門口等了很久,直到将近一點鐘他才看完上午的門診,回到辦公室。

他回辦公室的時候身後跟了十幾個副教授和主治,一群人烏泱泱地擠進并不寬闊的辦公室裏,可能是還有什麽問題需要讨論,于是我只能繼續等。

直到差不多一點半,那些副教授和主治們才潮水般退去,我于是敲門進入了嚴教授的辦公室。

其實我一進門就後悔了,因為看見嚴教授正端着盒飯快速地扒飯——通常醫院下午兩點半門診開診,而現在只剩一個小時吃飯和午休的時間了。

然而他放下手中的碗筷,放到一邊,沒有介意我的貿然打擾,而是非常耐心地和我談話。

談話進行了将近一個小時,從課題組近幾年的主要研究方向談到當前骨科領域的最前沿科學話題,我這才深刻體會到為什麽安其姝會選擇他作為導師,

我走出辦公室的時候,他也匆匆趕往門診樓看診去了。

沒過兩天我便收到進組的通知,可以跟課題組裏的大師兄們開始學怎麽做科研了。

我被分流到做骨關節炎這個方向,屬于非常傳統的科研方向。而安其姝之前是被分到做軟骨類器官方向,屬于醫工交叉課題。

所以我們雖然順利成為同門師姐妹,但并不在同一個科研小組。

有點小遺憾,但無傷大雅,至少我能經常在實驗室碰見她了。

由于近幾年政策改變,我們八年制專業博士畢業論文和常規十一年制博士是一起盲審的,所以我們的畢業科研要求一樣,但卻平白少了三年做研究的時間。

為了避免八年制畢業時無法達到畢業要求,我們醫學院的慣例是八年制畢業前不上臨床,不用像專博專碩那樣在臨床幹活,只需要完成教學規劃中的見習和實習轉科就行。

所以我目前只能長期泡實驗室了,并不能親眼目睹安其姝在手術室的工作情況——我聽說她的手術操作非常牛,年紀輕輕就有大師風範。

為了迎合她的作息,我也跟着把自己的晝夜節律大改特改。

她白天上手術,晚上做實驗。

我就白天上課考試,晚上做實驗。

深夜的轉化醫學研究中心燈火通明,通宵卷科研的研究生大有人在,我這才意識到醫學院不止是培養醫務工作者的搖籃,更是一座巨大的科研工廠,走在醫療行業最前沿的浪尖上。

當然,也是在親身體會過科研之後,才能明白安其姝到底有多優秀。

脾氣再好的人也很難在這種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之下保持情緒穩定,這也是為什麽我們醫學院有将近一半的研究生有心境障礙,甚至有很多人需要服用抗抑郁藥和安眠藥來緩解情緒問題。

而她似乎完全沒有這方面的顧慮,永遠平靜溫和。

某天,當我發現自己連續養了一個月的細胞出現大規模污染的時候,我緊繃的精神防線終于崩潰了,扶着恒溫箱哭笑不得,甚至都沒意識到安其姝在旁邊擔憂地看着我。

“小莊,你還好嗎?”

我深吸一口氣,用盡量平和的話音回答:“沒事,損失了一大批細胞,又得從頭開始養了。”

她戴了口罩看不出神情,聲音也有些模糊,她說:“現在取标本提原代細胞的話,實驗周期會被耽誤太多,下次組會彙報小心挨批——我那有幾管凍存的細胞,可以複蘇之後直接用,在負八十冰箱最下面一層,你拿去吧——對了,用之前記得排查一下你的試劑污染情況,免得事倍功半。”

此舉對我來說就像雪中送炭,連深夜實驗室的儀器噪聲都變得柔和起來。

對安其姝,我更加無法自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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