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首發
一屋子的女眷紛紛起身下拜,姜蜜也低下頭,伏在母親身後。
精致的華服滑過前方的地毯,一陣悉悉索索之後,大約是等兩位妃子坐好,接着傳來宮人的一聲“免禮——”。
姜蜜不敢亂看,端坐好,夾起一塊蓮藕,小心咬了一下,怎麽這麽甜?
恰好手邊杯中有水,忙灌了一口,沒曾想竟然是甜酒。
“這道蓮藕啊,可是宮裏的常客,看着好吃,可我從來不夾。”
知道身後的聲音在說自己,姜蜜好奇地轉過身去。
慶平郡主身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坐了一個鵝黃色衣裙的女孩,看着很是嬌俏。
正在交談的姜夫人和慶平郡主被這聲打斷了談話,往二人望過來。
接着,就聽慶平郡主朝姜蜜母女笑道:“阿冉,蜜兒,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女兒,吉明珠。”
“平時沒規矩慣了,還不叫人——”
慶平郡主沒好氣地瞪了一下自家女兒。
“明珠見過周姨、姜妹妹。周姨,您可比我想象中還要漂亮。”
吉明珠撐起上半身,直挺着背向姜夫人福了福身子。
礙着淑妃和高嫔在場,自然不能起身見禮,但姜夫人很高興,笑眯眯應了:“明珠真乖。”
接着打趣慶平郡主,什麽時候相看女婿,說不定二人還能做個兒女親家。
吉明珠不耐煩聽這個,幾下挪到了姜蜜身邊。
“你叫姜蜜?長得可真好看,我保證,你一來,一向自诩豔冠京城的高嫔都得讓你三分。”
姜蜜聽完,害羞得快速眨了眨眼,濃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樣撲棱,看得吉明珠目不轉睛。
“縣主謬贊。只是我怎能與宮中貴人相比。”
“怕什麽?我說你好看就是好看,別人又不眼瞎,自然知道我所言非虛。”
說完,吉明珠就擡腿又往姜蜜身邊挪了挪,兩人貼的更緊了。
姜蜜感覺大腿邊有東西膈着了,伸手往下摸去,滑溜溜的、還有紋路——這是?
馬鞭子!
姜蜜瞪大了雙眼,看着吉明珠,仿佛在無聲問道:參加個宴會你帶它幹嘛?
吉明珠讪笑,伸出食指“噓——”了一聲,湊近姜蜜耳邊,幽幽道:“你別告訴我娘,作為交換,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姜蜜立即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一定不會說出去。
吉明珠卻會錯了意,以為這人和京城裏的其他大家閨秀一樣,一定要鬧得人盡皆知,才滿意。
恰巧,此時鄭淑妃又找姜夫人說話。
吉明珠逮住這個時機,趁慶平郡主分神時,丢給姜蜜的丫鬟一句,“帶你們家小姐出去醒醒酒”,便将人拉出了宴會。
姜蜜是一喝酒臉就會泛紅的那種體質,且平時姜夫人管束嚴格,少有喝,所以現在臉上像塗了一層胭脂,嘴唇也紅豔豔的。
衣服前襟不知幾時沾上了酒液,姜蜜整個人泡在微微的酒香裏,慶幸此刻頭腦卻還是清醒的。
二人一溜煙跑出了很遠,遠到姜蜜都有些聽不清大殿裏的聲音了,這才掙紮着從吉明珠手裏脫身。
“縣主誤會了。我搖頭并非想要告密,你我二人初次見面,我實在不必如此。”
姜蜜猜的果然沒錯,自己的搖頭令對方誤會了。
“這樣啊……那對不起,我實在是怕了那些貴女們了。動不動就私下裏編排我舞槍弄棒的,就只是耍個鞭子而已。”
吉明珠莫名覺得有些委屈,但自己冤枉了人,還是挺內疚的。
姜蜜搖頭輕笑,道:“郡主英姿飒爽,想來一手神鞭定是出神入化,困于繡樓倒是可惜,若是……”
吉明珠見姜蜜說話吞吞吐吐,忍不住催促道:“若是什麽?你快說啊。”
“你也知道我是北地長大的,大哥也是從小就在軍營裏鍛煉。我雖然是女子,但是也跟着營中的大夫學過一些。”
“說實話,我不是很想早早嫁人。若是将來我回到北地繼續行醫,縣主可願意去感受一下北地風光?”
“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那——當然就算我一個啦。我長這麽大還沒有去過那麽遠的地方。”
吉明珠興奮地拉住了姜蜜的手,雙眼亮晶晶,滿滿的期待。
“那縣主,咱們可以回去了嗎?”
已經出來好一會兒了,姜蜜怕再不回去會令母親擔心。
“怕什麽,若是姜夫人找,我身邊的鈴铛會立即出來喚我的,這事兒啊,我有經驗。”
吉明珠拍着胸脯向姜蜜保證。
想到姜蜜對自己的稱呼,吉明珠補充道:“你也別叫我縣主了,直接叫明珠就行。我呢,就叫你蜜兒。以後呀,在京城和皇宮裏我都能小小得罩着你。”
“那就辛苦明珠保護我哦。”
二人手拉手相視一笑,友誼的小種子就在心間悄悄種下,慢慢生根。
遠處傳來宮人打更的聲音,今晚的宴會已經進行了一半了。
“這種宴會無聊的很,我看你連吃口菜都小心翼翼的,咱們坐會兒再回去吧。”
不待姜蜜回答,吉明珠就拉着人往更僻靜處走去。
“你不怕迷路嗎?”
姜蜜沒由來擔心的很。
“我從小就在宮裏長大,熟門熟路的。你只需要跟緊我就行。”
無奈吉明珠走得實在是太快了,姜蜜在席上喝下的甜酒在行走間慢慢地發揮了效力,整個人暈乎乎的。
突然,吉明珠一把扯過姜蜜蹲下,二人貓在了一處假山後。
看清來人後,吉明珠伸手捂住了姜蜜的嘴,小聲道:“噓——那是高嫔娘娘。”
“不過這種時候她不在宴席上和鄭淑妃鬥嘴,跑這兒來幹什麽?”
等高嫔帶着侍女,娉婷從面前走過去後,吉明珠扒着土塊站起來,也不看姜蜜,道:“咱們還是快走吧。”
姜蜜腦袋更暈了,含含糊糊地答道:“來——來了。”
就跟着眼前的人向前走去。
走着走着,姜蜜眼前已經有好多個鵝黃色衣裙的吉明珠了,壓根分不清該往哪個方向走,跟錯了人也不知道。
“明珠……你……你等我一下……我看不見路了……”
……
在失去意識前,姜蜜隐約看見一只比姜棠的爪子還大的手掌,輕輕地摸上了自己的腦門。
接着,就是帕子擦過臉頰,溫溫熱熱的,舒服得姜蜜“嘤咛”了一聲,便沉沉睡去。
***************
南宮柏實在是被那群官員吵得耳朵疼。
好不容易給鎮北将軍辦場慶功宴,總是有人在高興的節骨眼上往自己的後宮問題上引。
閑的沒事做,那就陪着欽差大人去視察民情,索性全了那“忠臣直谏”的好名聲。
想起離開時那“忠臣”比吃了苦瓜還苦的笑,南宮柏真真想放肆的笑出來。
內侍官見南宮柏手捂着太陽穴,一臉痛苦,忙建議道:“陛下,不如去清涼殿坐坐,解一解酒?”
時值盛夏,清涼殿自然是個消暑解酒的好去處。涼風一吹,任何煩惱都散了。
南宮柏點頭,正想一個人清淨,便揮退了其他人,只由這名內侍将自己扶去殿中。
為了減少別人注意,南宮柏只讓點了一盞燈籠,剛剛好能看清路,又不至于太招眼。
沒想到,剛一到清涼殿門口,就有一道歪歪扭扭的身影,直奔南宮柏小跑過來。
“明珠……等……等我一下……”
內侍被吓了一跳,大聲呵斥:“大膽!來——”卻立即被南宮柏制止。
南宮柏左手搶過內侍燈籠,往前一照,右手下意識就接住了眼前的人。
是個女子,頭上的白玉簪子在燈籠光下十分瑩潤,發絲雖然糊住了臉,周身卻隐約散發甜酒香。
“陛下,不知是不是刺客。”內侍也拿不準,就怕是裝醉。
不過,南宮柏卻沒有考慮這些,酒意上頭,英雄救美,将燈籠遞給內侍,彎腰一把抱起了眼前的女子,大步進入屋內。
內侍見南宮柏将人放在床榻上,自己又坐在旁邊,怕耽誤陛下好事,躬身就要退出去。
南宮柏微怒,道:“走什麽!還不去打盆溫水來,朕看着像是趁人之危的人嗎?”
“奴才這就去辦。”內侍忙不疊旁出去打水。
這時,床上的人又翻了翻身,小聲嘀咕:“難受——娘,我好難受……嗚嗚”。
這一動,一張明豔嬌媚的小臉就出現在了南宮柏眼前,看得他呼吸微滞,心頭一驚。
鬼使神差地想到謝屹的話,南宮柏伸手捏住了那張魅惑人心的小臉,仔細打量。
你就是朕的紅鸾星?
芙蓉面,柳葉眉,倒是不醜,卻是個醉鬼。
從鼻子裏發出“哼——”的一聲,南宮柏轉頭,內侍已經在等着了。
“拿過來吧。”
南宮柏熟練地将帕子打濕,緩緩擦拭着面前的小臉。
大約是很舒服,姜蜜無意識地微笑,小臉紅撲撲的,很是招人心疼,連一貫冷漠的南宮柏下手也越來越輕。
只是突然出現的一聲“嘤咛”,讓南宮柏手臂上的肌肉驟然緊繃起來,帕子也不知道該拿該丢。
南宮柏暗罵一聲:妖精禍水。
但是身體仍然誠實地湊近了姜蜜的臉,盯着那點點紅唇,幾乎就要吻上去了。
但越是靠近,太陽穴越是疼痛,南宮柏在最後一刻放棄了,直起身子,将帕子放在一旁,撐着前額。
空氣中還是彌漫着一股甜酒的味道,夾雜着好聞的花香,一如——一如夢中的迷亂。
南宮柏穩了穩心神,再度轉身用手指蹭了蹭玉腮,白嫩飽滿,目光逡巡留戀
連。
不一會兒,內侍進來禀報:“陛下,高嫔娘娘在外求見。”
話音一出,徹底打斷了這份靜谧的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