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兩人對着鏡子互相遮住脖子上的吻痕與咬痕,相比于祁牧野,此刻許朝歌的愧疚之情更勝一籌,她撫摸着祁牧野肩膀上那滲出血珠的咬痕,心疼萬分,往傷口上呼氣,輕聲道歉:“對不起,我……沒掌握好力度,你該很疼吧?”

祁牧野滿不在意地搖頭,拿開許朝歌的手指,轉而握在手中:“不怪你,是我要太多了。”

許朝歌低下頭,臉頰瞬間被血色浸染,她嘗試抽離自己的手掌未果,便用另一只手推着祁牧野的肩膀,怪道:“你那個時代的人說話都這麽直白嗎?”

祁牧野有些疑惑:“這是什麽上不了臺面的事情嗎?”

許朝歌沒好氣地瞥了眼一臉認真的那人,卻怎麽也無法給出肯定的回答。她拉上祁牧野的領子,蓋住那令人臉紅的咬痕,手指變轉方向,輕捏那人的耳垂,詢問:“珉儀還在屋外,我們現在出去嗎?”

祁牧野一臉震驚:“她還在那?”

許朝歌點點頭:“這是尹江的習俗,大婚當夜,新娘的姐妹要在屋外守上一夜,免得新人需要喚水擦洗之類的事情。”

“那——昨晚,豈不是全被她聽去了?”

許朝歌低着頭無法言語。

不過片刻,祁牧野就說服了自己:“無妨,珉儀都是做娘親的人了,就算被她聽去了也沒關系。”她悄悄湊近,在許朝歌耳邊低聲言語,“若是知道屋外有人,昨晚我就——不要那麽多了。”

許朝歌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腳尖踩着那人的鞋尖:“你還說~”

祁牧野笑着摟住許朝歌,将她強行攬到自己懷中:“身子可還有不适?真的不需要叫大夫看看嗎?”

“叫大夫過來笑話我嗎?”許朝歌怪道,“誰會因為這個叫大夫來看?”她推着祁牧野的肩膀,“該出去了,再不出去珉儀該笑我了。”

她偷偷将盒子裝進袖子中,推着祁牧野出門。葉珉儀正盤坐在地上打盹,聽見開門聲,一個激靈地擡起頭,望向門口的那對新婚夫婦,眼神觸及兩人脖子上的痕跡時變得萬分暧昧,欲語還羞,最後只是起身對兩人喊了聲:“姐姐!姐~夫!”

自許朝歌将自己的身份告知葉珉儀後,祁牧野一對上葉珉儀的視線就心虛得不行,生怕她問出一些自己無法回答的問題。祁牧野倉促地應了一聲,就将視線挪向別處,好在葉珉儀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這,喊了聲姐夫之後靠近許朝歌,拼命朝她使眼色。

許朝歌心領神會,清清嗓子,使得自己的臉色看起來自然一些,對祁牧野說:“不如你先下去,我與珉儀有些事情要交代。”

祁牧野求之不得,她點點頭,轉身雙手握住許朝歌的雙手:“我先下樓跪拜許叔和江姨,早餐喝粥你可介意?我生火煮點粥來。”

“不介意,一會兒喝粥即可。你身子弱,就先在樓下坐着,一會兒我過來幫你生火。”許朝歌推着祁牧野下樓,确認她沒有轉身後才回到門口,輕挑眉毛看着葉珉儀。

“姐姐。”葉珉儀笑道,“怎麽到了今日你還說姐夫身子弱?”

許朝歌端着身子正色:“她身子本來就弱。”

“是嗎~”葉珉儀的肩膀撞着許朝歌,“我還以為經過昨日,你對姐夫會有所改觀呢!”

“胡說些什麽?”許朝歌眼神飄忽,手背貼着臉頰,瞪了她一眼,“當娘親的人了,說話還這般頑皮。”

許朝歌再度觀察樓下的情況,确定祁牧野沒有上來,這才放心将袖子中的盒子交給葉珉儀:“這個……記得收好,盡快給陳嬸送去。”

葉珉儀自然知道裏面裝了什麽,她悄悄開了一條縫,往裏面眯了一眼:“這帕子姐夫可看過了?”

“我沒讓她看。”

葉珉儀瞬間瞪大眼睛,她晃着手中的盒子,有些語無倫次:“為何不給他看?沒看到這帕子,他不會……”

許朝歌搖搖頭:“不會,她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與我産生龃龉。”

葉珉儀低頭喃喃:“這怎麽能叫小事?”但既然當事人都不在意,她這個外人也不好多說什麽,葉珉儀很快轉移話題,“姐姐,姐夫與我們相差那麽遠,你們以後的孩兒該是什麽樣的?”

她雙手握拳,支在下巴處:“相差一千三百多年誕下的孩兒,想想都稀奇,将來一定能有一番大作為,說不定還能青史留名呢!”

許朝歌看着葉珉儀一臉憧憬的模樣,并沒有言語。她與祁牧野并不會有孩子,她也沒有要孩子的打算,她這一生有太多打算,太多事情占據着她的生命,她實在無法分出一絲心神來照料一個意外之中的生命。

況且,只要能與祁牧野多相處一段時間,她就已經心滿意足,不敢再奢望別的東西。

“姐姐。”瞧見許朝歌勉強的笑容,葉珉儀的心思被拉到現實,她學着許朝歌的模樣朝樓下看去,确定祁牧野正忙活自己的事情,放心開口,“姐夫他還會回去嗎?還會如之前那般消失嗎?”

許朝歌搖頭,無奈道:“不清楚,與她相處的每一天我都當做是上天的恩賜。”

“可他要是像上次那樣消失了怎麽辦?”

“那我便等她,之前是怎麽做的,往後都怎麽做。”

“你不怕嗎?之前的那些遭遇,那些莫須有的髒水,你本可以不用承受的。”

樓下突然傳來一聲“哎喲”,許朝歌将身子探到扶欄外,留心樓下那人的動靜。聽這聲響,怕是這個粗心的家夥又磕到自己了。許朝歌輕笑一聲,拉着葉珉儀的手指示意自己要下樓查看一下。

“只要是她,又有何所懼?”許朝歌站在樓梯口溫柔笑道。

果然,祁牧野正坐在院子裏折着幹樹枝,瞧見許朝歌下樓,她羞赧地笑笑,指着地上那根手臂粗的木棍:“這東西壞得很,絆了我好幾次,不然我早就把火生起來了。”

許朝歌順着她的意思将地上的那跟木棍踢到一邊:“它壞,我幫你踢它。”她心疼地撫摸祁牧野手中被木刺劃破的傷口,怪道,“不是說等我下樓一起生火嗎?”

“我就是想早些把火生起來,這樣你能早些喝到熱粥,昨日你都沒怎麽進食,今日可不能把你餓着了。”祁牧野壓低聲音,提防着葉珉儀,“這丫頭可有為難你?”

許朝歌搖頭:“我是她姐姐,她怎麽敢為難我?”她握住祁牧野的雙手,奇怪道,“怎麽手在抖?是哪裏不舒服嗎?”

祁牧野立馬抽回手,看向身旁的葉珉儀,揉揉鼻尖,兀自走到原位:“沒有不舒服,就是——剛才折樹枝,使了力氣,現在有些脫力。”

許朝歌沒有說破,她同樣提防着葉珉儀,跟在祁牧野身後提醒:“下次悠着點兒~”

祁牧野輕咳一聲,尴尬回答:“知道了。”

身後的葉珉儀看着眼前兩人輪番防備的眼神氣息一滞,意識到自己似乎是在場的唯一一個說不上話的,她大聲咳了一聲,吸引兩人的注意,待這對新人回頭瞧她,葉珉儀才敢大大方方地上前,瞄了眼許朝歌,仰着脖子看向祁牧野:“姐夫,我便先回去了,好生待我姐姐,不然我們蓬門面館定不會饒你!”葉珉儀做了個很兇的表情。

“我自然是不敢虧待你姐姐。”祁牧野笑着,“不如一起吃了早飯再走?”

“我就算了。”葉珉儀擺擺手,“婉婉黏我得很,一晚上不在家已經夠折騰明理了,說不定現在在家怎麽鬧呢!你們兩個剛剛成親,定是有很多私密話要說,我還是不打擾你們惹你們讨厭。”

祁牧野與許朝歌對視一眼,倒真沒再說什麽客套話,幹淨利索地送葉珉儀出門。

葉珉儀:……你這手揮得倒挺開心。

天氣雖然有些轉涼,但晌午還是有些悶熱。為免糟蹋食物,昨日婚宴散後,祁牧野就讓曹炎将剩下的菜食分了下去,各自帶些回去,她與許朝歌既不用每日吃些剩菜,也不必為浪費糧食而感到愧疚。妻妻兩人在自家小院裏就着醬瓜喝了一碗粥,貼着彼此說了一些私密話,便計劃着起身收拾收拾往工地走去。

倒不是去上班,只是昨日許朝歌的大多數工友都未能趕上宴席,思來想去,祁牧野就将先前準備的幹果糖塊分了出來,裝在袋子裏送到工地上,讓大家也沾沾喜氣。

“喲,瞧瞧這是誰啊!”林英俠遠遠地看到推着推車的兩人,尖着嗓子喊道。

忙活的衆人紛紛停下動作側目觀察。

“姐姐。”許朝歌走上前,握住林英俠的雙手,“昨日大家都忙着做工沒吃上酒席,我和……”許朝歌回頭看向祁牧野,停頓片刻,“她就打算着給大家送些果子雞蛋,沾沾喜氣。”

林英俠拍拍許朝歌的手背,笑:“怎麽還叫得這麽生分?”

許朝歌笑着低頭不語。哪怕現在成親了,她還不習慣當衆喊祁牧野夫君,總覺得羞人得很。

到了工地就成了許朝歌的主場,哪怕羞澀也只是一瞬,她指使着祁牧野将推車擺好,兩人站在一起為衆人分裝喜果。

除了幹果喜糖,祁牧野還特地跑雞蛋鋪裏買了一籮筐的雞蛋,浸上桃紅色的染料,使得每個雞蛋都散發着喜慶的氣氛。

“祁許氏~”林英俠走到許朝歌身邊,暧昧地撞着許朝歌的肩膀,“等了這麽多年,今日算值了。”

許朝歌笑而不語。

“姐姐沒啥可以給你的,這個是早年在寺廟裏求的。”林英俠摘下手腕上的佛珠戴到許朝歌手上,“送子觀音,可靈驗的哩!待明年這個時候,說不定我就能抱上小侄子了。你家夫君長得這般清秀,你也好看,你倆的孩子差不到哪裏去。”

她拍拍祁牧野的胳膊,催促:“抓把勁,曉得不?”

衆人連連嬉笑。

祁牧野只好點頭稱是。今日不宜破壞氣氛,往後再對外宣稱她不行就是了。

“祁兄。”翁子渡上前,對祁牧野拱手,又看向許朝歌,“祁夫人,昨日走得匆忙,未能當面對你道聲恭喜。願祁夫人往後都能如今日一般歡喜,白頭到老,無憂無慮。”

許朝歌看了眼祁牧野,只微微一笑,并未多說什麽。

祁牧野卻是開口糾正:“子渡,之前你如何喚朝歌的,往後便依舊如此,不必改口喚什麽祁夫人,朝歌雖嫁與我成了我的妻子,但她仍是許朝歌,這點永不會變。”

她将布袋子遞到翁子渡手中,看向身後衆人,攬着許朝歌的肩膀大聲道:“各位哥哥姐姐們也是,平常你們是如何喚朝歌的,往後便依舊怎麽叫。朝歌也好,許姑娘也罷,她都是她自己,萬萬不要因為我的出現改變了大家的習慣。”

許朝歌站在一旁,安靜地聽着自己的夫君為自己辯駁。她懂祁牧野的堅持,所以剛才林英俠喚她祁許氏的時候,她并沒有回應。她一直都懂祁牧野,正如祁牧野一直了解自己那般。

她知道,按照銘朝的思想,沒人能理解祁牧野的堅持。正如相識那麽多年,陳嬸依舊不能理解為什麽祁牧野要堅持喊她白姨那般。祁牧野向來不認為一個女子出嫁便失去了個人的主體性,成為他人的附庸品。即便是出嫁,在祁牧野看來,女子依然能如往日那般作出自己的決定,依舊是屬于她自己,而不會被迫冠上他人的姓氏。

許朝歌無法預想若祁牧野身為男子會是如何的思想,她只知道身為女子的祁牧野,所思所想皆戳中了自己的內心。

不過,即便祁牧野是男子,她的堅持大抵也不會改變。一個人的思想往往與其家庭息息相關,她的家庭決定了她有如此涵養,不大會因為外界的因素而有所改變。

分完一籮筐的雞蛋,祁牧野的手掌都被染上紅色。這種染料極難清洗,任許朝歌拿了帕子怎麽擦洗,在她手掌上依舊留有大片的痕跡。

“早知道應該由我來分雞蛋。”許朝歌懊惱道。

祁牧野奇怪道:“你分還是我分又有什麽區別?”

“若是由我分,我就算染上顏色,幹個幾天活也就磨掉了。你不一樣,叫孩子們看見了,她們怕是會笑你。”

“這有什麽好怕的?”祁牧野一臉莫名其妙,“叫人看見了才好,我巴不得叫全天下人都知道我娶了你做我夫人。”

她的反應極大,音量不自覺地放大,惹得一旁閑聊的幾個工人頻頻側目,指着兩人掩嘴偷笑。

“我之前怎麽沒發現你說話這樣直白?”許朝歌的膝蓋輕碰祁牧野,示意她收斂一些。

“以後你再慢慢發現也不遲,夫人,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慢慢了解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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