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雲峥猛地擡起頭, 這一下幾乎有些冒失,差點沒撞在餘鶴的下巴上。

餘鶴很少見到傅雲峥這麽失态的樣子,不由笑道:“怎麽了?”

傅雲峥沒說話, 心髒劇烈跳動,好像一張口就能吐出來似的。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餘鶴蹭了蹭傅雲峥的鼻尖:“你心跳好快。”

傅雲峥應了一聲:“嗯, 我有點緊張……什麽時候去領證?”

餘鶴看了看外面蕭蕭瑟瑟的秋雨:“現在?”

傅雲峥向來是喜歡提前做好計劃的人。

就像求婚,他就準備了很久

說去就去實在太倉促了,尤其今天還在下雨。

傅雲峥腦海裏有一萬個‘今日領證’可能會面臨的問題,畢竟領結婚證這件事雖然不複雜, 但也要提前做好計劃,拍好紅底照片,準備相應材料等等。

可在餘鶴說出‘現在’兩個字的剎那,傅雲峥腦子裏只有六個字:

去他媽的計劃。

半路上,小雨轉大雨,噼裏啪啦的雨滴砸在車廂, 形成一種奇異的混響。

餘鶴和傅雲峥并肩穿過漫天風雨,心想好像雨大一些也沒什麽影響。

當兩個人濕着褲腿走進攝影館時, 傅雲峥怎麽想的餘鶴不知道,餘鶴是不這麽想了。

做事該有計劃的時候還是要有計劃——至少該看看天氣預報。

發梢都淋濕了。

雨天裏, 攝影館沒什麽生意, 整棟影樓二層化妝間空空蕩蕩, 從化妝鏡裏能看到一排排款式各異的婚紗禮服, 禮服上似乎還殘留着新人們拍照時濃烈的幸福和快樂。

化妝師拿吹風機吹幹餘鶴的頭發,用化妝棉擦去餘鶴臉上泥點時贊嘆了一聲:“先生長得真帥。”

餘鶴捏了捏鼻子, 把打噴嚏的癢意壓了回去:“謝謝,我未婚夫也很帥。”

化妝師瞄了一眼另一張化妝臺邊的傅雲峥:“哇, 你老公氣場好強!”

餘鶴:“……”

傅雲峥輕笑一聲。

但很快傅雲峥就笑不出來了,因為化妝師又補充了一句。

“跟電視劇裏的霸道總裁一樣。”

傅雲峥:“……”

餘鶴勾起唇角:“他就是霸道總裁啊。”

拿到二寸紅底照片的一刻,愛情最美的模樣定格于此刻。

餘鶴把照片藏進懷中,躬身鑽進車裏。

傅雲峥親自開車,駛向雲蘇市民服務中心。

“原來結婚也沒什麽特別的感覺,”餘鶴靠在座位上,雨天他不容易暈車,狀态特別好,神采奕奕:“我還以為我會很激動呢。”

傅雲峥面無表情,語氣平淡地說:“我很激動。”

餘鶴看着傅雲峥那張泰然自若的冷峻面孔,遲疑道:“……是嗎?”

“當然,”傅雲峥握在方向盤上的手指攥得很緊,下颌的輪廓也更抿得更加鋒利,只有從這些蛛絲馬跡中才能窺到些許情緒:“能和你共度餘生,是我的榮幸。”

對餘鶴而言,和傅雲峥結婚是順理成章的事,宛如水到渠成,确實沒什麽可興奮的。

可傅雲峥看起來好像有些緊張。

餘鶴側頭看向傅雲峥,玩笑道:“哎,傅老板,小時候有個老瞎子給我算命,說我是一生順遂,大富大貴的命,當年我被趕出餘家的時候想:這算得也不準啊。現在回想還是準的,我這不就嫁入豪門了嗎。”

傅雲峥輕笑一聲:“嫁入豪門?你不是一直自诩是我老公嗎,那你得娶我才行。”

餘鶴靠在副駕駛座椅上:“傅老板身價太高,我聘禮還沒攢夠,娶不起。”

傅雲峥看了眼倒車鏡:“要是別人,就算帶來座金山也确實不多,但看在餘少爺這麽好看的份上,聘禮我能給你打個折。”

“好,你說來聽聽,我看我出不出得起,”餘鶴微微探身,故作猶疑:“傅老板玉樹臨風,但太貴的話我還是得考慮考慮。”

傅雲峥目視前方,慢聲道:“你來娶我,一束玫瑰即可,若是沒有,一片樹葉也行。”

餘鶴按開安全帶,扒着車門:“傅老板,前面下車。”

傅雲峥打了轉向燈,往路邊靠:“怎麽了?又暈車想吐嗎?”

車還沒完全停穩,餘鶴就打開車門沖進雨裏:“我去買玫瑰,等我回來娶你!”

望着餘鶴冒雨奔走的背影,傅雲峥眉眼間的溫柔堪比初升春水。

這彎春水漣漣随波,盛滿餘鶴。

将車停在花店門前,傅雲峥撐着雨傘等餘鶴出來。

交警從遠處走來,指着停在禁停路标下的黑色邁巴赫,揚聲問:“這誰的車?”

傅雲峥轉過身:“抱歉警察同志,是我的。”

交警看背影以為是個嚣張跋扈的富二代,沒想到一回頭居然是個彬彬有禮的俊朗青年,不由緩下态度:“車主在啊,趕緊開走,不給你開罰單了。”

傅雲峥擡步走過去:“還是麻煩您受累開一張,我在這兒等人,實在沒車位了,不好意思。”

交警把手裏的罰單遞給傅雲峥,随口笑道:“等女朋友啊。”

傅雲峥也笑了笑,接過罰單,心情輕快愉悅,居然跟餘鶴似的口無遮攔,張嘴就來:“等我老公。”

交警:“???”

傅雲峥朝交警微微颔首表示感謝,回到花店門口。

餘鶴捧着紅玫瑰走出花店,第一眼就瞧到了長身而立的傅雲峥,他快步邁向傅雲峥:“給,好看嗎?”

傅雲峥撐傘遮住餘鶴,接過玫瑰:“好看。”

餘鶴倏然間有些害羞了。

籁簌雨聲中,餘鶴的聲音很輕:“夠……夠嗎?”

傅雲峥沉吟道:“太夠了。”

餘鶴還想說些什麽,一擡眼正瞧見邁巴赫後面站的交警:“靠,警察來了,快走。”

餘鶴反手拉住傅雲峥的手,大步往車前跑去:“警察大哥,我們這就走!”

交警抱手站在原地:“不用急,罰單我都開完了。”

餘鶴:“啊???”

傅雲峥替餘鶴拉開車門,手指夾着罰單給餘鶴看。

餘鶴看了眼罰單上的時間,疑惑地看向交警:“這都十分鐘之前的罰單了,這麽大雨您還在這兒等什麽呢?”

傅雲峥從車前繞回駕駛座這邊,波瀾不驚地坐回車上。

交警回答:“哦,我就是看看,現在沒事兒了。雨天注意車間距,您二位慢點,下次別違停了。”

餘鶴以為交警大哥在看傅雲峥的車,畢竟傅雲峥那些豪車非常拉風,無論開哪輛出去,停在路邊都有人看。

這輛全新進口的頂級邁巴赫更是每個男人的夢,無論什麽時候都很打眼。

“好看嗎?”餘鶴問交警:“要不要進來看?”

交警上下打量了餘鶴一圈,露出個意味不明地笑:“挺好看的,很帥。”

餘鶴扒着車門:“是吧,您不是第一個這麽說得了,我去哪兒都有人看,确實太帥了。”

傅雲峥:“……”

交警笑了:“嗯,挺好。”

餘鶴還想說什麽,傅雲峥出言打斷兩個人的雞同鴨講:“小鶴,他在看你,不是看車。”

餘鶴:“……”

“看我?”餘鶴嗖地一下坐回車裏:“為什麽看我?”

傅雲峥頓了頓,探身替餘鶴關上車門後才說:“他開罰單時問我等誰,我說……是我男朋友,他可能想看看我男朋友什麽樣。”

“未婚夫!”餘鶴糾正道:“是未婚夫!”

傅雲峥難得有些慌亂,想挂擋卻不小心打開了雨刷器,車輛慢慢啓動:“我說的就是未婚夫。”

餘鶴不信,趁車還沒遠,飛速搖下車窗回頭問:“警察大哥,他說的是未婚夫嗎?”

傅雲峥一踩油門,性能優越的引擎發出聲嗡響,強烈的推背感一下子把餘鶴晃暈了。

劇烈的眩暈感中,一個聲音隐約傳來:

“他說的是老公。”

餘鶴猛地看向傅雲峥。

傅雲峥面不改色,晏然自若:“看什麽看。”

辦理結婚登記的過程順利得出乎意料。

今天下雨,民政大廳裏連排隊的人都沒有,餘鶴在取了號,剛坐在等候區的排椅上,就傳來叫號的廣播。

“請A13號到5號櫃臺辦理業務。”

身份證、戶口本,3張紅底照片,填寫一份信息表。

然後簽字、簽字、簽字,按手印、按手印、按手印。

辦事員把兩個小紅本分別遞給餘鶴和傅雲峥:“核對一下個人信息。”

餘鶴認真把整個本子上的信息全看了一遍。

持證人、登記日期、姓名、性別、國籍、出生日期、身份證件號。

從頭看到尾,也只有這麽幾項信息要核對,餘鶴看了兩遍,對辦事員說:“您好,沒問題。”

傅雲峥也說:“沒問題。”

辦事員點點頭:“沒問題拿走吧,辦完了。”

餘鶴:“???”

坐回車上,餘鶴還沒反應過來:“這就完事兒了?好快。”

“應該是吧,”傅雲峥難得有些遲疑:“我也是第一次領證,沒什麽經驗。”

餘鶴把結婚證裝進口袋:“下次就有了。”

傅雲峥:“……”

回去的路上,傅雲峥接到一個公司的電話,說城東那塊兒地出了點問題。

傅雲峥問:“什麽問題?”

秘書的聲音有點顫抖:“……承包咱們工程的單位攜款跑路了,工人在工地上罷工,去前面售樓處鬧了起來!”

工人工資都是月結,現在才剛開工不到半個月,就算承包方跑了,工人也不該鬧得這麽厲害。

背後一定有帶頭的煽動。

秘書頓了頓:“傅總,現在怎麽辦?”

傅雲峥神情沒有絲毫變化:“我去看看。”

挂斷電話,傅雲峥的眼神微微發冷。

餘鶴問:“怎麽了?是工程出問題了嗎?”

傅雲峥像是覺得很好笑:“承包單位卷款跑了。”

餘鶴:“……什麽?卷了多少錢。”

傅雲峥打算先送餘鶴回家,低頭看着導航上的路線,随口說:“五億。”

餘鶴:“!!!!!”

傅雲峥側過頭,被人騙走了五個億,他沒有暴怒,沒有着急,反而好整以暇地逗餘鶴:“小可憐,成為總裁夫人的第一天,你老公就要破産了。”

“先去工地吧……”餘鶴也不知道自己是被資本腐蝕到了什麽程度,居然說:“五億而已,你還不至于破産吧。”

傅雲峥唇邊挂着一絲涼薄笑意,意味深長:“是啊,五億而已,比起傅家掌權人的位置算得了什麽呢。”

餘鶴撐着頭靠在車窗上:“真是服了,不知道哪個不長眼的今天找事兒,我他媽一輩子就結着這一回婚。”

傅雲峥眸光微斂,臉上的笑意真了幾分:“是嗎?”

餘鶴斜睨傅雲峥:“怎麽?你還想多結幾回?”

傅雲峥驅車穿過風雨,駛向城東:“餘少爺見笑了,才和你領了證,就讓你看到家族內鬥。”

傅家內部暗湧的風波始終沒有停息。

傅雲峥在緬北時,就曾因資金問題引來審計署查賬,雖然後來無驚無險的解決了,但背刺傅氏、往審計署郵寄材料的舉報者卻沒能揪出來。

傅家外面的敵人多,內部的敵人同樣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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