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少航從床上坐起來, 他退燒後出了一身汗,身上的襯衫濕透了,粘在身上很不舒服。

他掀開被, 關上正在吹暖風的空調:“好渴,想喝冰可樂。”

餘鶴很不贊同地說:“你胃不好,喝冰的不好吧。”

在這片金紅色的炫芒中, 餘鶴聽到黃少航說:“可是上學時我每次生病,餘哥都給我喝冰可樂。”

餘鶴:“……”

這倒也沒說錯,餘鶴對冰可樂的喜愛,可謂是矢志不渝。

餘鶴拿來冰可樂遞給黃少航, 順手收走了床頭已經燃盡的香灰。

“這香确實挺助眠的,”餘鶴對塔香的功效予以肯定,同時說:“只是午覺睡了這麽久,晚上該睡不着了。”

說這話的時候,餘鶴怎麽也沒有想到,下午那一場午覺就是他未來幾天內睡得最安穩的一覺。

因為下午睡得久, 晚上餘鶴和黃少航都沒睡。

卧室裏只有一張床,餘鶴在沙發上給自己絮了個窩, 和黃少航一塊兒看電視劇。

淩晨一點,連電視臺都開始重播之前的劇集, 餘鶴就關了電視:“睡覺嗎?”

黃少航披着毯子, 側頭看餘鶴, 就像個第一次邀請朋友在家裏過夜的小男孩一樣, 精神頭特足,什麽都想玩, 就是不想睡覺。

“咱們玩游戲機吧。”黃少航說:“當時咱們一塊兒玩的游戲已經出到第四代了。”

餘鶴靠在抱枕上:“這兒哪兒有游戲機。”

黃少航說:“我叫他們送回來。”

餘鶴:“……”

這時候再裝不知道黃少航的身份是不是有點不禮貌了。

餘鶴輕咳一聲,裝傻問道:“誰們?”

黃少航蹲坐在沙發上, 抱腿觀察餘鶴的表情,幾秒鐘後,他很平靜地說:“我的手下,或者說……老馬的手下。”

!!!餘鶴猝不及防。

下午還信誓旦旦分析黃少航不會主動捅破窗戶紙,結果晚上黃少航就不打自招,一點鋪墊也沒有,直接告訴餘鶴他就是‘老馬’,淡然地就像告訴餘鶴他今晚吃了什麽。

黃少航輕笑一聲:“餘哥,你好像一點也不驚訝,你早就知道了是嗎?”

餘鶴拿起可樂喝了一口,沉下心來:“所以呢?”

黃少航沒回答,只是說:“是傅雲峥告訴你的?他還告訴你什麽了?”

餘鶴這回學聰明了,怕黃少航是詐他,沒回答黃少航的問題,而是反問:“你覺得呢?”

黃少航還是注視着餘鶴,眼神沒有半點回避:“他那麽聰明,那他肯定告訴你我想要什麽了。”

餘鶴正想說些什麽。

‘轟!’的一聲巨響忽然炸開!

劇烈的爆炸聲從外面響起,整個房間都随之一震。

黃少航反應迅速,飛身至餘鶴身前,手掌按在餘鶴後頸,用手臂環住餘鶴的頭,将他牢牢護在沙發上。

爆炸聲很快結束,附近停車場的汽車報警器紛紛作響,嘈雜的人聲從院子裏傳來,一個緬北人打開門,和黃少航交談了幾句。

黃少航冷靜地做下部署,轉身對餘鶴說:“餘哥,拐子三的人來了,看來傅雲峥不僅把我的身份告訴了你,還告訴了我三哥。鹬蚌相争,傅總還真是技高一籌。”

餘鶴坐在沙發上,對外面的紛争無動于衷,很認真地和黃少航說:“小航,我不明白,你就是把我留在緬北又能怎麽樣呢?”

黃少航無奈地笑了笑,進屋取來防彈衣和手槍。

“餘哥,什麽時候了,這些事還是等我們安全下來再說吧。”黃少航坐在沙發上,把防彈背心往餘鶴身上套:“緬北的幫派鬥争是會死人的,你就是想罵我打我,也得先跟我從這離開。”

餘鶴低頭看向黃少航:“你變了很多。”

黃少航給餘鶴系緊防彈背心粘扣的手陡然一僵:“我長大了,和小時候不一樣很正常。”

外面的環境越亂,餘鶴心裏反而越沉靜,這短短的一個下午,他想明白了很多事。

餘鶴又說:“你怎麽瘦了?”

黃少航縮回指尖,好像防彈背心的粘扣燙手似的,他沒說話,只是擡眸看向餘鶴。

這一秒,外面的兵荒馬亂都蕭然退場,黃少航仰面看着餘鶴,眸光如星辰般閃爍。

黃少航盯着沙發上車線的紋路,動了動唇:“餘哥,你也變了很多。我這麽騙你,你還能心平氣和地跟我說話,要在高中你肯定得把我揍進醫院……可我這麽騙你,你還能原諒我嗎?”

“小航,我的原諒不值什麽,你想要,我現在就可以原諒你。”餘鶴的言語溫柔又冷酷:“但我能為你做的也就到此為止了,你要別的……我給不了也沒法給,我心裏有人了。”

黃少航對自己不想聽得內容充耳不聞,固執地假裝沒聽到餘鶴的話,他手邊有兩把手槍,裝好子彈後,黃少航将其中一把遞給餘鶴,若無其事地将話題岔開:“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餘鶴:“???”

黃少航把槍別在餘鶴背心的槍套上:“拿着防身。”

外面槍聲漸起,不遠處映出濃煙與火光。

空氣中都是硝石和汽油的味道。

院子裏人來人往,每個人臉上都帶着凝重,雜亂的響聲中聽不出事情到底發展到何種程度,黃少航在手下的保護下和餘鶴一起往後門撤離。

餘鶴迷迷糊糊,感覺跟做夢似的,他第一次經歷這樣驚心動魄的時刻。

極度茫然的情況下,餘鶴的身體會進入某種神奇的‘托管模式’,就是不需要思考,潛意識會接管身體的掌控,根據情況做出最優選擇。

一行人在黑暗掩護下,奔向院落北側的後門。

餘鶴跟着黃少航穿過小院,因為夜盲嚴重,他完全看不清路,不由動作稍慢,漸漸落到了隊伍後面。

負責接應的人已經打開後門。

就在離院牆幾十米的地方,橫生變故!

回廊的轉角處,猝然閃出一個人。

這人身手極佳,動作快成殘影,如鬼魅般閃現在人群中,一把抓住餘鶴的胳膊,将餘鶴拽進回廊。

餘鶴下意識擡肘後擊,那人反應快得不像話,也不知怎麽一扭就化解了餘鶴的攻勢,還順手捂住了餘鶴的嘴。

“是我。”

縱然只有短短兩個字,也足夠餘鶴認出這人的聲音。

是蕭隊長!

就這麽兩三秒的間隔,黃少航已經察覺異常,他轉向回廊,明晃晃的手電照過去,清晰地照出蕭隊長和餘鶴的身影。

看見餘鶴被人挾持在懷裏,黃少航的表情出現了一瞬空白。

這是他私宅,層層疊疊人手将院子護衛得密不透風,拐子三用了炸藥都還沒進得了第一層門,這個人是怎麽進來的?

這是誰的人?

頃刻間,十數支槍口整齊地指向蕭隊長。

黃少航用緬語問:“你是誰?”

蕭隊長擡了擡槍,姿态随意地轉動手腕,将槍口抵在了餘鶴的太陽穴上。

餘鶴:“……”

蕭隊長說:“這個人我得帶走。”

黃少航深吸一口氣:“你到底是誰的人?”

蕭隊長往後退了兩步:“嗯,這不重要。總之,這個人我不能活着還給你,要麽我帶他走,要麽我給你具屍體,您自己選。”

見黃少航還在猶豫,蕭隊長握槍的手一甩,用一種很帥的方式拉開了保險栓。

都什麽時候了還在耍帥!

餘鶴一陣無語。

而且你把槍抵在我腦袋頂上是為什麽?

黃少航咬牙道:“你不敢殺他,你是傅雲峥的人。”

蕭隊長又把槍往前抵了抵:“你可以試試。”

餘鶴頭一回被人用槍抵着,感覺非常新奇,也不知是反應遲鈍還是太過相信這個蕭隊長,他并沒有感到害怕,反倒是對面的黃少航看起來更加惶急。

“傅雲峥給你的命令難道是救不回去就殺了嗎?”黃少航面色凝重,狠厲道:“作為全球頂級的傭兵團團長,你就是這麽執行任務的?”

蕭隊長依舊漫不經心:“一般不是,可是我的任務快到期了,我趕時間。如果真不能在規定的時限把人質救回去,我也可以順手殺了,然後推到你身上,這樣任務完不成就不能怪我了,任務目标死亡,游戲結束。我們傭兵團的執行成功率還是百分之百,很完美。”

餘鶴忍不住出言道:“我還是比較傾向于死亡率較低的那種任務完成方式。”

蕭隊長笑道:“那就要看你的……小學弟願不願意了。”

餘鶴看向黃少航:“小航?”

黃少航全身劇烈顫抖,他直直盯着餘鶴:“餘哥,我從沒有想過傷害你,也沒害過傅雲峥。”

餘鶴說:“我知道,整局棋走到現在,受傷最重的就是你自己。”

黃少航的眼眶一下子紅了:“我到底該怎麽做才能讓你留在緬北陪我?”

黑暗中,餘鶴的視力衰退得厲害,他沒有看到黃少航通紅的眼圈,可是僅憑語氣,他也能聽出來黃少航是真的很難過。

餘鶴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黃少航怎麽做,他都不可能留在這兒。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之際,遠處的槍聲越來越近,叫罵聲近在咫尺。

一個緬北人從前院跑過來,在黃少航耳邊耳語幾句。

黃少航臉色更加難看。

蕭隊長啧了一聲,像是覺得棘手,又像是耐心告罄。

“得罪了。”

蕭隊長右手下壓,将槍口抵在餘鶴肩頭,毅然扣動扳機。

一朵血花瞬間從餘鶴肩頭炸開。

餘鶴悶哼一聲,震驚地回頭看向蕭隊長。

蕭隊長不知道餘鶴看不見,輕輕一擡眉梢示意餘鶴淡定點,而後再次拉開保險栓,把槍口抵在餘鶴太陽穴。

他面容冷厲,如再世修羅:“黃少爺,你考慮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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