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洋罵了句髒話, 一把将嘴上叼着的煙摔到地上,反身一腳踹在床頭櫃上,惡狠狠地瞪着餘鶴。
餘鶴一動不動, 平靜地和裘洋對視。
“廁所。”裘洋指了指房間內的另一扇門:“他在廁所。”
餘鶴快步沖向那扇門。
推開磨砂門,地上倒着一個人。
青澀的身軀赤裸着,白嫩的皮膚上布滿淤痕。
餘鶴半蹲下來, 把倒伏在地上的男孩翻過來。
男孩的額角有一處明顯外傷,口鼻間有淌着鮮血。
脖子上也有道掐出的淤青。
死了一樣,一動不動。
餘鶴俯下身,中食二指按在男孩頸動脈上, 耳朵貼在男孩胸口聽心跳呼吸。
男孩身上還是溫熱的,胸口的起伏接近于無,好在還有心跳。
餘鶴脫下外套蓋在男孩身上,跪在地上取來毛巾按在男孩額頭上止血。
他不是外科醫生,面對外傷能夠采取的急救措施有限,男孩口鼻出血, 餘鶴無法确定顱內是否出血,不敢貿然挪動, 能做的也就是止血、保暖、叫救護車。
餘鶴起身去外面去棉被,剛站起來就感覺到一只手拽住了自己的褲腳。
餘鶴立即蹲了下來:“你怎麽樣?”
男孩睫毛微微抖動, 很努力地睜開眼, 看到餘鶴的瞬間, 男孩渙散的眼眸微微凝聚, 輕輕叫了一聲:“哥哥。”
餘鶴應了一聲,拍拍男孩的臉:“別睡, 冷不冷,我去給你拿被子。”
男孩虛弱地點點頭, 痛苦地發出細弱的哀鳴。
餘鶴雙手捧住男孩的臉:“堅持一下。”
男孩聲音細如蚊吶:“我叫白沐,如果我死了……”
餘鶴俯身抱住白沐,在他耳邊說:“你不會死,白沐,我會救你,我保證。”
走回房間內,裘洋坐在椅子上,又點了一根煙:“還沒死?”
餘鶴深吸一口氣:“打120。”
裘洋皺起眉,很費解地感慨:“你為什麽要多管閑事?”
餘鶴走到床邊彎腰抱被子:“他就一高中生,做什麽了你要他命?”
“他什麽也沒做,很乖。”裘洋微微探身,問餘鶴:“你沒有過那種時候嗎?手很癢,一定要掐住什麽,看弱小的生命在你手下掙紮,你會覺得自己,是神。”
餘鶴用看瘋子的眼神看向裘洋。
他抱起被子往衛生間走:“你現在手不癢了,可以叫救護車了嗎?你總不會真想弄出人命吧。”
裘洋聳聳肩,掏出手機。
餘鶴快步走向衛生間,他抱着被子,在用手肘按亮浴霸暖燈時,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汗腥味。
是裘洋!
餘鶴猛一轉身,舉起手臂擋住裘洋手中揮過來的臺燈。
好痛!
好在用餘鶴手裏抱着棉被,棉被的減震作用下洩去了大半力氣,否則那一下砸過來他手臂肯定會骨裂!
“你瘋了?”餘鶴狂吼一句。
餘鶴還沒有移開手臂,裘洋就狠狠一推,把餘鶴推倒在地,餘鶴整個上半身霎時間被蓋在棉被下,裘洋就隔着被子,舉起臺燈狠命地砸在餘鶴身上。
“我草你大爺!”餘鶴瘋狂掙紮:“你他媽想弄死我?”
冬天的棉被很厚,裘洋砸了幾下發現這樣造不成致命傷害,反而被餘鶴蹬了好幾腳。
裘洋随手扔掉臺燈,忽然掀開被子,猛地一巴掌抽到餘鶴臉上。
餘鶴瞬息間一陣耳鳴,頭暈目眩。
裘洋打架經驗太豐富了,非常清楚怎麽樣能快速令對手失去戰鬥力。
裘洋露出冷笑,他一手掐住餘鶴脖頸,另一只手拇指抹去餘鶴唇角的血,将拇指含在口中,鮮血的滋味在他舌尖蕩開的剎那,他很想低頭咬穿餘鶴的喉嚨。
嗜血的欲望在心間不斷激蕩。
裘洋拽着餘鶴的頭發,俯身細細端詳餘鶴美麗的臉,目光如有實質,黏膩地舔在餘鶴靈魂上。
裘洋啞聲道:“小東西,我第一眼見你就想操你,這一天我放過了你多少次,你怎麽這麽不識趣,非要來找死。”
餘鶴勾了勾唇,不屑一笑。
裘洋看着餘鶴腫起的唇角,很心疼地摸了摸,又猛然狠狠一按,如願聽到餘鶴的悶哼:“回雲蘇不好嗎?傅雲峥沒教過你該裝瞎的時候就裝瞎嗎?”
餘鶴瞪着裘洋,面無表情:“傅雲峥不會裝瞎,也從沒教過我怯懦兩個字怎麽寫。”
“他不知道嗎?我看他很知道,他把你看的比傅氏的聲譽還重……”裘洋雙手扣到餘鶴脖子上,緩緩收緊雙手,喟嘆道:“可惜你不惜命啊”
裘洋的手勁非常大,兩只手狠命掐在餘鶴脖頸上,餘鶴的第一感覺不是呼吸困難,而是疼。
尤其是拇指按住的位置,痛感劇烈,沿着脖頸臉頰耳朵一直往上蔓延。
頸動脈被壓迫,大腦供血切斷,腦供氧不足。
餘鶴額角很快爆出青筋。
看着餘鶴痛苦的臉,裘洋感慨:“真可惜,沒時間操一次了。”
餘鶴掰着裘洋的手,艱難地說:“你……一次……那麽……那麽快,三秒……的工夫就夠。”
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被接受說‘快’。
裘洋簡直氣笑了,他微微松開手,獰笑着說:“餘鶴啊,你真的很欠折磨。”
血液迅速流通,湧入大腦。
餘鶴腦袋裏一陣發熱,同時大量的氧氣灌入肺裏帶來刀割般的痛。
餘鶴眼眶通紅,不住嗆咳。
然而嗆咳還沒結束,裘洋就又收緊了雙手。
那雙大手緊緊掐在餘鶴喉間,不住灌入身體的空氣戛然而止。
胸肺間的疼痛消失了,更大的痛苦卻接踵而來。
缺氧使餘鶴眩暈,眼前慢慢變得模糊,直到一片漆黑,就在他以為自己快死了的時候,脖子上的那雙手又松開了,他下意識仰起脖頸,大口大口呼吸。
可裘洋的手卻覆在了餘鶴口鼻間,像按住砧板上的魚,冷眼看餘鶴在他手下掙紮。
裘洋欣賞着餘鶴絕望的表情。
當餘鶴的掙動逐漸變緩時,裘洋又松開手——
又掐緊——
松開,掐緊,松開,掐緊。
反複幾次過後,裘洋只要一擡手,餘鶴就下意識顫抖。
裘洋很滿意地笑了起來:“人果然都是賤皮子,我對你客客氣氣你不珍惜,現在學乖了?”
餘鶴擡眸看向裘洋,他額頭全是汗,發梢粘在額角,眼尾一片嫣紅,臉色卻是慘白,眼眸裏全是生理性的眼淚,脆弱得如同一朵被雨雪摧折、挂着霜痕的花。
“我……”長時間被掐住脖頸,餘鶴的聲帶受到了損傷,聲音極啞極輕。
裘洋俯身去聽。
餘鶴啞聲說:“我從小就被我爸……按着打,從有記憶開始,到十四歲。”
裘洋皺了皺眉,一時間不明白餘鶴為什麽說起這個。
很快,他就明白了。
裘洋瞳孔縮緊,耳側突如其來的風聲在向他示警。
危險!
然而餘鶴速度很快,電光火石之間裘洋來不及躲開。
餘鶴右手握着臺燈,猛地揮向裘洋的腦袋,毫不留情地砸在裘洋太陽穴上。
裘洋臉上的詫異還沒完全展開就化為了震驚,繼而轉化成痛苦。
餘鶴擡腿将裘洋從自己身上蹬下去,反身将裘洋壓在身下,甩手抽在裘洋臉上,把裘洋給他那一巴掌還了回去。
裘洋還要掙紮,餘鶴拽着他的頭發往地上一磕,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這下力氣很大,裘洋立刻被磕懵了。
餘鶴用被子把裘洋蒙起來,舉起臺燈就砸,啞聲吼道:“老子挨了十年打都沒有學乖,你他媽這兩下算個屁。”
幾下砸下去,僅存理智告訴餘鶴不能再砸了,他不能把裘洋弄死在這兒,廁所裏還有個叫白沐的小孩等着他救。
可現在餘鶴完全顧不得那些了。
窒息幾番瀕死,在無限接近于死亡的威脅下,一直壓抑在體內的躁狂完全被激發出來。
他此刻情緒高漲,精力充沛,仿佛注射了強效興奮劑,整個人處于戰力極致的巅峰狀态。
腎上腺激素分泌迅猛。
身體對疼痛的感知能力下降,被打被砸的地方都不再疼痛,長時間窒息造成下降的血氧也飛速補充,因缺氧而無力的四肢霎時間充滿力量。
餘鶴從沒有感覺這麽好過,一場未知的進化在他體內完成,強大力量充斥着他神經與肌肉。
他沒有畏懼,他無所不能。
餘鶴的大腦飛速運轉,腦海中霎時列舉出十幾種殺死裘洋的方法。
冰冷的視線落在裘洋身上,令裘詳感到膽寒。
這不是看一個人的眼神,是看屍體的眼神。
裘洋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看着漂亮無害的餘鶴居然如此強大!
裘洋開始後悔招惹餘鶴。
不不不,如果第一眼看到餘鶴是這個樣子,他只會躲得遠遠的,瘋子和瘋子之間有着奇怪共鳴,就像餘鶴看到裘洋會本能畏懼一樣,裘洋看到現在的餘鶴也全身發寒,毛骨悚然。
裘洋後知後覺,終于發現他激怒了一個他惹不起的瘋子,更可怕的是,這個瘋子平時掩藏得太好,幾乎從沒有露出絲毫端倪。
無論是誰提到餘鶴,形容詞或者是漂亮、張揚、意氣風發,或者是廢物、懈慢、不上進……然而無論是正面還是負面的評價,從來都和‘瘋’這個字不沾邊。
餘鶴實在是太漂亮了,美得引人注目。
人們在看到美麗事物時,總是不自覺忽略他的危險性,常常忘記在自然界中越美麗的東西越致命。
裘洋追悔莫及,他真是愚蠢到家才會去刺激餘鶴,把餘鶴瘋狂的一面逼了出來。
臺燈隔着棉被砸得疼痛雖然令裘洋顫抖,但這些遠遠比不上裘洋內心的恐懼。
裘洋自己就是一個瘋子,所以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狂躁狀态下的人有多麽不可控。
“七次,”餘鶴垂下眼,臉上的笑容無比燦爛,如春光般明媚溫暖:“裘總,您剛才掐了我的脖子七次,非常感謝您的幫助。”
力量的充盈下,餘鶴全身肌肉都調配到最佳狀态,溢出的力量甚至令雙手微微發抖。
人一般只有在大力抓握某件東西時,肌肉才會這樣顫抖的。
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興奮。
這意味着他全身每一塊肌肉都在最佳狀态,餘鶴像是一臺被迫開啓狂暴狀态的殺戮機器,冰冷的令人生畏。
“我很喜歡這樣的感覺。”
餘鶴把手輕輕放在裘洋脖頸上,修長白皙的手指和裘洋蒼老褶皺的皮膚形成極劇烈反差。
“裘總,您剛才告訴我,看生命在手下掙紮能夠幻想成神,請讓我來驗證一下。”
餘鶴的聲音很輕,可他說的每一個字都直直釘進裘洋大腦,引起裘洋靈魂深處對于強大對手的恐懼。
餘鶴的拇指精準按住裘洋的頸動脈,緩緩施力:“我給你七次機會,希望七次窒息瀕死過後,你也能像我一樣強,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