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祁牧野起了個大早。她這一夜沒有睡好,換句話說,不敢安然入睡,她生怕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幸福過了頭再次回到現代,那便得不償失。

媒婆也早早地到了屋外,等候祁牧野的指示。一樓擺滿了納彩所需的禮品,祁牧野換好衣服,踮着腳小心下樓。納彩本不必她前往,但六禮中的頭一件事,她得親自去看一眼才能放心,更想讓衆人知曉她對許朝歌的珍重。

小院裏養了一對活雁,那是祁牧野不久前托人費了好大勁尋來的。納彩用雁,取其順之陰陽往來有序之意,再者,雁一生只配偶一次,喪偶便不再結對,以此為禮,表達對婚姻忠貞不二的思想。

“祁兄。”翁子渡也等在小院裏,見祁牧野開門,他遠遠地朝她行了一禮。

“子渡。”祁牧野回禮道,“近日便辛苦子渡了。”

翁子渡笑道:“祁兄的終身大事我定是要慎重對待。”

今日便由翁子渡帶着兩個兒女雙全的有福之婦,帶着一列納彩禮到許家提親。兩人閑聊兩句,兩個媒婆上前說了幾句場面話,便吆喝着将屋內的彩禮盡數搬出來,啓程前往許家。

作為六禮第一,納彩禮大多為酒、水果、點心、布匹等一些簡單的禮品,祁牧野萬事都想周全,簡單的納彩被她搞成了大婚的陣仗,翁子渡帶着媒婆走到前頭,跟着十幾名擔夫挑着朱紅色的扛箱跟在後面,留那意氣風發的祁牧野走在最後。

銘朝的納彩從未見過男方也跟着去的,老者笑她不合禮數,男子說她猴急,女子逗她此舉羞人,祁牧野都拱手,笑着一一收下。

到了陳訴家門口,祁牧野不便再往前走,由翁子渡帶着媒婆進去洽談,她目睹着自己精心準備的禮物逐漸送入許家,擺放在院子裏,白姨出門迎接媒婆,遠遠地見到站在外邊的祁牧野,無奈一笑,隔空伸出手指點點她。

你啊,這麽心急!

祁牧野回之一笑,深鞠躬拜見自己未來的丈母娘。

白姨沒空搭理這個癡人,搖搖頭,嘴巴往後院一努,招呼着幾人進屋。

祁牧野擡腿往後院走去,許朝歌正坐在樹下,身前放着大紅色的針線布料。大婚之日新娘的婚服婚鞋都是新娘自己親手縫制,向衆人表明自己是個能幹聰慧的女人。

祁牧野一走近,許朝歌便擡眼望向她,兩人都沒有言語,只一個眼神便能通曉彼此的心意。

門口傳來了鞭炮聲,那是女方家庭答應了這門親事,祁牧野低頭含笑,整理衣衫,朝許朝歌鄭重地行了一禮。許朝歌站起身,在大紅色的嫁衣前向她行了個女子禮。

兩人隔着千載時光相視一笑。

白姨已經開始送媒婆出門,她不斷清着嗓子,催促着祁牧野趕快離去。許朝歌依舊站在嫁衣前,雙手交握于身前,定定地望着祁牧野。再待下去對許朝歌的名聲也有些影響,祁牧野擡了幾次腳,躊躇數遍,終是指向一旁,示意自己要走了。

許朝歌依舊是那個姿勢,望着她,隔着這般遠的距離依然能瞥見她眼中的不舍。她微微點頭,唇角微勾,眼睛望向祁牧野手指的方向。

去吧。許朝歌在心中輕聲說道。

再見。祁牧野揮手,下定決心向外走去。胸口泛起的酸痛感讓她有些不适,她停住腳步,不解地捂住胸口,回頭望向許朝歌。

許朝歌依舊站在那望着祁牧野離去,見那人捂胸口皺眉的模樣,她的眼中泛起幾分擔憂,雙腳下意識向前兩步,欲出聲詢問,卻見那人指着胸口擺手,示意自己安心。

祁牧野深深地看了許朝歌一眼,再度向外走去。她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自己的夢境,回想起重逢後兩人的每次分別,許朝歌似乎一直就是這樣,站在原地,帶着無限的擔憂與落寞看着自己不斷遠去。

究竟是多麽強烈的不安全感,才讓許朝歌這樣的女子露出這般神情?祁牧野不敢細想,她的情緒經不起這般劇烈的波動,她要與許朝歌長廂厮守,她要留在這。

其實昨日她說謊了,若留在銘朝的代價是付出生命,她将毫不猶豫地做出選擇。

愛是個極其廣泛的定義,沒有人能給出完整的回答,祁牧野向來不糾結這些虛的東西,比起口頭上的承諾,她更傾向于實際行動。

她想,是時候給自己的夢境一個了結,她不該讓許朝歌每日都惴惴不安,她不想讓許朝歌每日都糾結着離別的話語。

女方收下男方的納彩禮,往往也會回一些小禮物表明心意,許家回了幾件外衫,兩個成對的香囊,還有幾雙鞋底,皆出自許朝歌之手。祁牧野當即就将香囊佩戴在腰間,其餘物品皆放到箱子裏珍藏起來。

兩位媒婆将寫有許朝歌生辰八字的庚帖交給祁牧野,與她一同在神像前占蔔兇吉,蔔得吉兆,再由祁牧野寫上自己的生辰八字,送回許家過目後,再送往當地的寺廟祈福合婚。

所謂祈福就是走個過場,兩家添些香火錢,為二人的婚姻增添福氣。

在寺廟占得上上簽,便算是神明對二人婚姻的一種肯定,由媒婆帶着衣物首飾等珠寶正式向女方提出結婚的請求,許朝歌回之以筆墨紙硯算作肯定的回複。

按照現代的話來說,便是兩人正式訂婚。

随後就是最關鍵的納征,男方在此環節向女方下聘禮,制作禮書交給對方。禮書越長,表明越珍重女方,女方家也越有面子。祁牧野在這方面下了血本,幾乎掏空了自己的家底,由三十多名擔夫挑着大紅箱子送往許家,無聲地向尹江百姓宣告自己對許朝歌的重視,證明許朝歌這五年并沒有白等。

按照銘朝風俗,過了四禮,女方便算作男方的未婚妻,只差最後的一場婚禮成為男方名正言順的妻子。

最後,由幾個經驗豐富的媒婆照着黃歷選擇兩個黃道吉日,讓女方避開月事選擇一個日期,由此定下兩人的婚期。

婚期定在一個月後,六月十一日,宜嫁娶。

婚禮的籌備更為繁重,祁牧野每日都要向尹江的各個長輩讨教婚禮的禮節。大婚之前不便見面,祁牧野不好跟着曹炎一同去工地上送面,只好閑時在周圍四處晃蕩,只求能見着個背影。

幾個姐姐妹妹自然看穿了祁牧野的心思,她們不時會突然喊上許朝歌的名字,吸引祁牧野的注意,再拉着許朝歌往顯眼的地方走去,讓她遠遠看上一眼,聊解相思之苦。

兩人隔着人群遠遠對視一眼,又默契地低下頭羞澀,幾個姑娘圍着許朝歌叽叽喳喳,對着祁牧野指指點點,不時掩嘴偷笑,好似她們來此是專門調笑兩個有情人,而不是趕着工期做工的。

許朝歌回家要經過一個古亭,往往她都會在亭子裏歇上一陣,以便身後這個跟屁蟲能遠遠看上一眼。五日後便是她與祁牧野的大婚之日,今日她向工頭請了五日假期,專心在家備婚,這也意味着今日是她們兩人在婚前的最後一面。

等待總是充滿了未知,今日她在亭內站了很長一段時間,直至過往路人都不斷看向她,許朝歌才舍得擡腿回家。

許朝歌前腳剛走,祁牧野後腳就跟着走進亭子。六月的天已經開始悶熱,她躲在草叢裏被蚊蟲盯了許多個包。她向來害怕蟲子,自打懂事之後便再也沒有鑽過草叢,誰曾想,如今為了遠遠見上自己未來的妻子一面,天天往這草叢裏鑽。

三十多歲的祁牧野估計要被以前的自己嫌棄死。

祁牧野擦擦額頭上的汗珠,叉腰望向許朝歌離去的方向。她刻意與許朝歌保持距離,眼下許朝歌已經拐彎,再見不到她的影子。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前人留下的詩句在此刻有了具象的表現。石桌上留有一個布條,上面寫有幾個字:晚間來尋我。

祁牧野認出那是許朝歌的字跡,她說不準許朝歌有何意圖,但她既然能提出要求,必然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祁牧野顧不得吃飯,提起衣擺枯坐在那,不時遇上歇腳的路人,随口攀談幾句,說着說着,便扯到她即将成親這件事。

若非顧及許朝歌的顏面,估計連路過的大黃都要被祁牧野抓着在耳邊低語:“我要與朝歌成親了。”

周邊剛染上夜色,祁牧野就起身前往陳家。田間不時傳出幾聲蛙鳴,她手上沒有燭火,也不敢點燈引人注意,摸着黑憑借記憶往陳家趕去。有幾只叫不出名的蟲子總往她身上跳,往她脖子上鑽,吓得祁牧野一驚一乍的。

陳家燈火通明,白姨在院子裏進進出出,她的腿腳不便,卻充滿了幹勁,低着頭自言自語。

“老頭子,你把棗子放哪裏了?”“诶?我放這的子孫桶呢?”“哎呀,我這備好的褥子放哪裏了?”

祁牧野會心一笑,輕車熟路地往後院走去。陳家就陳訴這麽一個兒子,許朝歌打小就與陳家交往頗深,老兩口打心底把她當作是親生女兒,如今閨女出嫁,就只有這老兩口忙活,簡直是手忙腳亂的。

許朝歌依舊在先前的那棵大樹下等她,聽見祁牧野的腳步聲,她轉過身,站在原處看着祁牧野走向自己。

“你叫我來有什麽急事嗎?”祁牧野問道。

許朝歌卻是伸手撞入祁牧野的懷抱,貼着祁牧野的肩膀久久沒有言語。

“怎麽了?”祁牧野覺得有些古怪,擔憂道。

“沒事。”許朝歌搖頭,卻緊了緊懷抱,“這幾日心裏慌得很,總覺得要出什麽事。”

祁牧野輕笑一聲,揉揉她的腦袋寵溺道:“你那是緊張的,等過了這五日,你便是我明媒正娶的結發妻子,生生世世都不會變,不要擔心了,好不?”

許朝歌輕哼兩聲,點點頭。

祁牧野手掌拍着許朝歌的後背,安撫她的情緒:“你還有什麽事情嗎?”

白姨的聲音忽遠忽近,許朝歌擔憂被人撞見,拉着祁牧野往樹林深處走去,走了一刻鐘,許朝歌方才停下來,左右觀察一陣,再度投入祁牧野的懷抱。

“怎麽了嘛!”祁牧野無奈地笑着,此刻的許朝歌就像是怎麽也哄不好的小妹妹,給多少顆糖仍紅着眼睛望向你,“今日怎麽這樣黏人?”

許朝歌不說話。

祁牧野站着任她抱着。

許久,怕是反應過來此舉實在是羞人,許朝歌松開了懷抱,指尖輕碰祁牧野的掌心,欲言又止。

“怎麽了?有什麽事情跟我還不能說嗎?”祁牧野的手掌一翻,将許朝歌的手牢牢握在手中。

“沒什麽,就是覺得事情順利得有些不太真實,我竟真的要嫁給你了。”

“事情順利一些不好嗎?難不成你想悔婚?”祁牧野故意逗她。

“不是,我想嫁給你成為你的妻子。”許朝歌仰頭看向祁牧野,“很早很早之前就想了。”

“我有個東西要給你。”許朝歌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說道,“我本打算在成親之後再跟你說,但思來想去,既然是要迎接新的生活,不如早些給你,由你帶着它迎接我們的新生活。”

祁牧野輕笑着,掃下許朝歌肩上的落葉:“我倒是想看看是什麽東西,讓你這般神秘。”

許朝歌伸手捂住祁牧野的雙眼:“你閉上眼睛。”

“好好好!”祁牧野負手站立,仰着頭閉眼道,“都聽你的。”

許朝歌踮起腳尖湊近觀察,确定祁牧野沒有偷看才低頭準備自己的驚喜。

祁牧野被許朝歌的防備逗笑,她用氣聲笑了一下,無奈道:“你怎麽這般不信任我,我說了我不看便堅決不看。”

許朝歌又是輕哼兩聲,并沒有理會她的抱怨。

“祁牧野,睜眼吧。”許朝歌的語氣中帶着一絲小驕傲。

祁牧野仍閉着眼:“你真準備好了?”

許朝歌:“準備好了。”

祁牧野帶着笑意睜開眼。她家中有一個小侄女,每回在幼兒園做了什麽稀奇古怪的作品後總是會攢起來,待見面後故弄玄虛地讓她閉眼,擺弄一陣後再獻寶似的催促她睜眼。

此刻的許朝歌便是這樣,就連這傲嬌的語氣都一模一樣。

“什麽東西啊?”

光線被樹葉擋着,看不大清,許朝歌幹脆拉着祁牧野走到空曠之處,雙手供上準備已久的禮物:“這是你之前離開的時候,我找那攤子上的師傅學的。你喜歡吹笛子,那一根燒了實在是可惜,我便央着那師傅照着記憶教我重新做了一根。舊的我們便讓它留在過去,我們一起帶着它過我們的新生活。”

許是閉眼太久,一下子睜開眼有些眩暈,又或許是晚上沒有吃飯,身體有些低血糖,腦子暈乎乎的,祁牧野的目光一直無法在眼前那根笛子上聚焦,眼睛仿佛被遠光燈直射一般,刺得她無法正常睜開眼睛。許朝歌的話語仿佛格外虛無缥缈,如日照下升起的縷縷白煙,虛空,遙遠,一伸手就會打破這場夢境。

“朝歌,這是何物?”祁牧野屏着呼吸問道。

許朝歌并沒有察覺到異樣,她繼續笑道:“笛子,我找之前那位老板做的,雖然無法與之前那個一模一樣,但我已經盡力還原了。”

心口泛起絲絲異痛,祁牧野暗感不妙,她咬着牙齒堅持問清楚:“你何時開始做的?”

許朝歌對着月光撫摸上面的花紋,緩緩道:“在你離開之後,我便去找那老板了。當時想着,你我早晚會再見,待我們下次重逢,我便将它送給你。那個時候,沒了水災,尹江也已重建,一切都會往好的方向發展,确實符合你所說的新的生活的定義。”

“只是我技藝不佳,怎麽也無法複刻出一模一樣的,毀了好幾個,才做出這麽一個像樣的,你可不要嫌棄。”

原來如此。祁牧野揪着袖子暗暗複盤,怪不得上次她會回到現代,怪不得她桌上的笛子依然存在。原來讓她得以穿越的信物,從來不是許朝歌買給她的那個,而是她親手所做,傾注了日夜思念,浸潤了無限期待的這個。

難怪這笛子能帶她回到銘朝。讓她穿越的,向來不是所謂的信物,而是許朝歌多年來的相思。

這便是命,這便是無從更改的宿命。

許久沒有等到回應,許朝歌擡起頭觀察祁牧野的表情,卻見那人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以及那人臉上極力克制的痛苦的表情。不安漸漸湧上心頭,連日聚集的虛空感在此刻被無限放大,許朝歌上前一步,擡起手虛虛地觸碰眼前這人,指尖感受到她的顫抖,許朝歌沒由來的慌張,開口詢問:“祁牧野——”

熟悉的心痛感在心口肆意侵襲,祁牧野微微彎着腰,将身體重心轉到另一只腳上,努力許久,卻連擡頭的力氣都沒有。六月的天,竟讓她脊背發涼。她苦笑一聲,竭力伸手握住許朝歌,撫摸着她手中的笛子,熟悉的觸感讓她更加堅信那是她在博物館見到的那支。

“朝歌,你可知,你手上的那支笛子便是帶我回到銘朝的信物。”更是逼我離開你的利器。

許朝歌低頭看向手中的笛子,當即反應過來:“因為它,你才離開的是嗎?”她突然明白為什麽當初祁牧野要燒了那支笛子,為什麽說燒了它可以開始新的生活,那個時候她滿心歡喜地以為可以與自己相守到老,卻因為自己……

“不是的朝歌,你千萬不要責怪自己。”突然的劇烈疼痛讓祁牧野站立不穩,她一個踉跄摔倒在許朝歌懷中,她倒抽着氣,閉眼撐過那一陣劇痛才開口解釋,“我之所以會回去,是因為我在那個世界的身體到了極限,那邊的郎中正在極力搶救,只要那個世界我的蘇醒過來,我就會離開你。”

“若沒有你的笛子,我無法來到銘朝,無法遇見你,它應該存在,是它帶我走向你。”

許朝歌緊緊揪着祁牧野後背的衣料,突然的離別和巨大的信息量打得她措手不及,懷中那人的身子正不住地顫抖,她不知那是何種程度的疼痛,既然每次離開時祁牧野是這般痛苦,那她回到銘朝時,是否也像現在這般疼痛?

為了見她,祁牧野竟要次次忍受這般苦痛。

“你若長久留在這,是不是就意味着那邊的你永遠不會醒過來?”可永遠不會醒過來,不就意味着……死了嗎?

死這個結局,祁牧野早就料想到了。當初出院時醫生就提醒過她情況的危急,心髒作為全身的動力中心,一旦停跳就意味着生命的流失,可她每次仍是選擇冒這個險。

一個人的短短幾十年又算得了什麽呢?許朝歌在等她,尹江的數十萬百姓在等她。

她想過許多次離開的場景,但萬萬沒想到會是今日這般模樣。她今夜這樣撒手離去,許朝歌該面臨怎樣的輿論風暴?

大婚前夕,新郎臨陣脫逃。

祁牧野不敢想象。

命運的百般捉弄讓她有些筋疲力竭,她靠在許朝歌肩上,有氣無力道:“死了便死了,比起我那麻木遲鈍的一生,我更喜歡在你身邊的鮮活的自己。”

“我這次一定會弄清楚陸琦是如何留下來的,無論如何,下一次,我一定會永遠留在你身邊。”

“祁牧野。”巨大的情感沖擊讓許朝歌有些腿軟,她抱着祁牧野癱坐在地上,“不管在哪個世界,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我不怕,此生能與你相遇已是我莫大的幸福,即便與你不複相見,我也早已心滿意足。”

入夜空氣有些潮濕,地上的青草沾了濕氣凝結成水珠,滲進兩人的衣服裏,鑽到彼此的內心深處。祁牧野的意識開始渙散,她強撐着最後一絲神智,回抱住許朝歌,在她耳邊輕聲囑咐:“朝歌,握好手中的笛子。”她在心裏抱有一絲幻想,既然她能夠憑借笛子回到銘朝,那有沒有可能許朝歌也能憑借着笛子回到現代?

要是能一起回到現代就好了,她們不再有那麽多煩惱,她們可以永遠相守在一起。

“好。”許朝歌強忍淚意,“我會好好握着它,我會一直護着它。”确保它能再次遇見你。

耳邊沒有那人的回應,身上的重量緩緩消散,許朝歌閉着眼睛,不敢正視祁牧野已經離去的事實。原來她是這樣離開的,如一縷青煙,讓人連伸手挽留的機會也沒有,抓不住,夠不着,舍不得,放不下,無可奈何。

肩上的淚漬也已幹涸,身上屬于祁牧野的痕跡消失得幹幹淨淨,好似許朝歌從未擁有過她一般。頭頂的夜空依舊挂着一輪圓月,如五年前那般刺眼。許朝歌擡起頭,眯着眼睛直視它,晚風吹過,吹動着樹葉簌簌作響,吹得她的內心七零八落。

“真冷啊。”許朝歌站起身,喃喃道。

她獨自一人走出樹林,手指摩挲着手中的笛子,輕聲哼着斷斷續續的曲調。那首《生生世世愛》祁牧野只吹過一回,她只記得片段,本想着将來讓那人用這新笛子再吹一回。

沒有機會了。

陳叔和陳嬸還在進進出出地忙活自己的嫁妝,許朝歌默不作聲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床上正鋪着自己的嫁衣。早上出門前自己滿心歡喜地将其鋪在床上,在腦海中幻想着自己穿上嫁衣的模樣,以及那人迎娶自己時該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強行撐住的神經在見到嫁衣的那一剎那瞬間斷裂,如同被人挑去了筋骨一般,許朝歌兩眼一黑,癱倒在地上,癱倒在自己親手縫制的嫁衣跟前。

“祁牧野——”她意識不清地呢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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