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祁牧野跟着望過去,許朝歌正站在櫃臺前,背對着大家,只有葉珉儀背靠着櫃臺面向大家。察覺到祁牧野的視線,葉珉儀眉頭微微皺起,掩着嘴跟一旁的許朝歌說了些什麽,後者微微偏頭,但始終沒有轉過身來。
祁牧野坐在那回憶許朝歌剛才的表情語氣,愈發覺得翁子渡說的有道理,輕笑一聲,站起身看着許朝歌的背影走向她。
“姐姐,他過來了。”葉珉儀在一旁悄悄彙報,“你可千萬不要理會他。”
許朝歌的手指一緊,默認了葉珉儀的提議。
祁牧野眼角帶笑地走過去,正想與葉珉儀說些什麽,卻被對方狠狠地瞪了一眼,後者哼了一聲,越過她,狠狠地撞了下她的肩膀。
祁牧野搖頭失笑,照這個情形,好像是很難哄了。
“朝歌。”她緩緩靠近,在許朝歌身旁輕碰她的指尖,“怎麽了?我做錯什麽事了?”
許朝歌手一挪,躲過了祁牧野的觸碰,她看向一邊,不想面對祁牧野的視線,連餘光都不想。
祁牧野用氣聲笑了一下,寵溺地望着這個鬧脾氣的女孩,她一手靠在櫃臺上,自下而上地看着許朝歌的臉龐,眨着眼睛一臉純良:“你不跟我說我何處錯了,我該如何改正?”
許朝歌依舊站在那,低頭看着桌上的賬本,心思卻全在一旁那個缺心眼的人身上。
祁牧野見許朝歌沒有反應,她低頭沉思一陣,勾着許朝歌的手指,輕聲懇求:“你也知道我這般愚鈍,你若是不和我說,我怎麽也不會知道我錯在哪裏。”
許朝歌本身就沒有多生氣,頂多是心中不适,想趁着這個機會表達出來。如今手被那人牽着,那人說得又那般誠懇,她的心一下就軟了,臉部肌肉微動,偏頭看着讨好自己的心上人,表情一下子就柔和下去。
“你——”
葉珉儀适時在不遠處輕咳一聲。
許朝歌瞬間回神,她回過頭,不去看祁牧野的表情,語氣別扭道:“你怎麽會犯錯,你那麽招人喜歡,人家貼着你還來不及,怎麽忍心怪你做錯事?”
祁牧野強忍着笑意,将許朝歌牢牢握在手心,更湊近一些,微微嗅着空氣:“怎麽聞着酸酸的?可是從你這發出來的?”
“誰酸了?”許朝歌怪道,她使了勁抽出雙手,轉身就要走出去,卻被祁牧野一個挪步攔住了去路,“你讓開。”許朝歌帶着脾氣怪道。
大庭廣衆之下,祁牧野不好與許朝歌有過多的肢體争執,她筆直地站在那,許朝歌往左,她便往左邊攔,往右,便往右邊攔,反正就是不讓她越過自己。
許朝歌有些羞惱,她推着祁牧野的肩膀,再次重複:“你讓開。”
兩人的争執引來衆人的注意,面館的幾個夥計聚在一起,看向那邊看似打鬧實則調情的兩人。
曹炎:“許姑娘功夫那般好,怎會推不開祁公子?”
汪明德在一邊抱着手笑道:“許姑娘那是推不開?分明是舍不得推開。”
“珉儀,剛剛你在許姑娘身邊,你可知發生了什麽?”明理碰碰葉珉儀的肩膀,問道。
葉珉儀冷哼一聲,看着不遠處那位怎麽也越不過身前那人的許姑娘,又氣又急,沒好氣道:“給這個負心漢一個教訓。”
三個夥計嘴巴哦成一個圓圈,齊齊點頭。瞧這樣子,所謂負心估計不是什麽正兒八經的負心,八成是因為祁牧野的生意。畢竟許朝歌等了五年,好不容易心上人回來了,轉頭就給別的女子寫一些暧昧的書信,甚至當衆念出來,任誰心裏都會覺得不舒服。
當初他們也覺得此舉不妥,畢竟在他們心中還是許朝歌的份量更重一些,兩人宣布在一起的時候他們就放話不許祁牧野欺負她一點,自然不容許祁牧野與別的女子東拉西扯。可之前陳嬸來面館的時候他們也聽了一些,眼下祁牧野正準備二人的婚事,說不定他現在的生意就是為了婚事而做的呢?如此一想,倒也不好再說什麽。
許朝歌與祁牧野糾纏許久,那人就是不肯讓步,她擡頭瞪了祁牧野一眼,咬着牙踢了她一腳,轉身向廚房走去。
既然争不過她,那便躲着她。許朝歌相信那人會追上來繼續哄自己開心。
祁牧野心中暗爽,她低着頭看向自己的腳尖,許朝歌剛剛的那一腳仿佛踢進了她的心裏。許朝歌的力度不重,不過是看起來兇罷了,但如今,許朝歌對她越兇,祁牧野的內心便越甜。
關于吃醋的情節,祁牧野只在小說電視劇中見到過。當時她的內心毫無波瀾,甚至覺得這是一個多餘的部分,在戀愛中怎麽會因為這麽點小事就吵架?怎麽會有人沉溺在争吵的幸福中?
她不理解,也不想理解,直到她因為許朝歌嘗到被人吃醋的滋味。
原來一些争吵本身就冒着粉紅泡泡,一個眼神,一個表情就能讓人忍不住勾起唇角。
許朝歌已經掀開簾子進了後廚,祁牧野背靠在櫃臺上,一臉無奈地想着對策。
“還愣着幹啥,快去哄啊!”剛才起哄的食客再次叫嚷着。
面館的食客也紛紛起哄,揮着筷子慫恿祁牧野。
祁牧野背着手,邪魅一笑,看了衆人一眼,搖搖頭,帶着幾分無奈與幾分寵溺撩起簾子走向後廚。
許朝歌正對着牆生悶氣,聽見祁牧野的腳步聲,也只是微微偏頭,轉而挪了腳步,以自己的後背對着她。
後廚嬸嬸正在爐竈前備菜,瞧見祁牧野,眼神往許朝歌那瞟,朝她努努嘴,同樣示意她:
生氣着呢,快去哄哄。
祁牧野朝後廚嬸嬸行了一禮,快步朝許朝歌走去。
許朝歌一直豎着耳朵聽着身後那人的動靜,只聽得腳步聲越來越近,許朝歌緊緊攥着拳頭,屏着呼吸等待她的下一步動作。
“朝歌。”祁牧野直接從身後抱住她,“不要生氣好不好?”
許朝歌沒料到她會那麽直接,喉頭一緊,快速反應過來,拍打着祁牧野的手背:“放開我。”
“不放。”祁牧野反而抱得越緊,“我好不容易才和你在一起,怎麽會輕易放手?”
許朝歌下意識反駁道:“若是你覺得累,大可以找別的女子。”可話剛說出口她便後悔了,自己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
果然人在氣頭上的時候得少說點話。
幸而祁牧野并沒有在意,她的鼻尖蹭着許朝歌的耳朵,輕聲道:“我只要你,多累都願意。”
許朝歌的嘴角抽動,卻又故意端着:“這話你大抵也會與別個女子說吧?”
“怎麽會?”趁人不注意,祁牧野偷偷在她脖子上啄了一口,“這輩子我只喜歡過你一個人,也只會對你說情話,真心實意的情話。”
“你!”許朝歌回頭正要怪那人,卻又猝不及防地被人在唇上偷了個香,她輕捏祁牧野的手指,怪道,“你在你那個世界就都是這樣與人認錯的?”
祁牧野哭笑不得,原來得體如許朝歌也會像今日這般蠻不講理。
“自然不是,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怎麽能與他人比?”
“我什麽地位?”
“自然是獨一無二的地位。”
許朝歌的嘴角微微翹起,指尖刮着祁牧野的手背來回描摹着。她很好哄,只要祁牧野說幾句她喜歡聽的,她便什麽氣都沒有了。
“能不能不要生我氣了?”見許朝歌态度有所緩和,祁牧野連忙問道。
許朝歌正欲回答,身後慌亂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動作。兩人回頭看去,只見曹炎身後帶着另外兩個夥計面露驚恐地看着她倆。
“我們是——是來端面的,外面的客人催得緊,不得已才進來。”曹炎走在最前頭,只好由他來給幾人找借口。外面的客人催着上菜沒錯,更大的原因是他們也想看看祁牧野是如何哄許朝歌的。
這麽多年,許朝歌給他們的印象向來是端莊自持,優雅從容,若非親眼所見,他們絕不會相信眼前這個縮在祁牧野懷中羞澀的女子是這面館的主人。
嗯……戀愛中的女人果然是嬌氣的。
許朝歌也要維持自己的人設,她自然知道那是幾人找的借口,迅速冷了臉,抖動肩膀從祁牧野的懷中掙脫出來,瞥了她一眼,淡定地從竈臺上端起兩碗面走出去。
就算是被抓包了,老板娘面子上的霸氣也不能丢。
祁牧野長嘆一聲,扶着腰轉過身去。
“祁公子,這是——還沒哄好啊?”曹炎站在牆邊問道。
祁牧野咬牙切齒,走過去在幾人的腦袋上輪流上了一個腦瓜子。
“都—怪—你—們!本來都快好了,你們一鬧,前功盡棄了。”
明理摸摸腦袋,無助道:“啊?那怎麽辦啊?”
祁牧野指着幾人鄭重囑咐:“今日離我遠點,可別再給我搗亂了。”
三人點頭如搗蒜。
祁牧野出去的時候,許朝歌正與葉珉儀說話,估計是姐妹兩人商量着什麽對策。祁牧野想起大學時也曾經充當過室友的軍師,現在回想起來實在是過于搞笑。
她們是怎麽敢找她這樣一個母胎單身的人咨詢意見的?更搞笑的是,當時她還極為認真地對待此事。
此刻的葉珉儀也是這般,連旁人的手都沒有牽過,卻拉着許朝歌,瞄瞄祁牧野,低聲與許朝歌說了什麽,嘴巴一癟,對着許朝歌鄭重點頭。
祁牧野生怕葉珉儀給許朝歌出什麽馊主意,連忙走上前去,滿臉堆笑:“你們在說什麽呢?”
葉珉儀掃了她一眼,不屑道:“你管得着嗎?”
祁牧野正色道:“如何管不着?朝歌是我表妹,她的事便是我的事。”
葉珉儀将許朝歌拉向一邊,隔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你有那麽多妹妹,不缺我姐姐一個。”
“那些妹妹如何能與朝歌比?朝歌是我此生唯一,別個不過是我普通的顧客,如何能一樣?”
葉珉儀酸倒了牙,她挽着許朝歌,再次提醒:“姐姐,不要聽他花言巧語,他與別的女子也是這般說話。”
“珉儀。”祁牧野讨好道,“怎麽說我們也有幾年的情誼,你怎能如此刁難我?”
“何來幾年情誼?一走就消失五年的壞蛋!”葉珉儀憤憤道。
祁牧野心知葉珉儀是為許朝歌讨公道,于情于理都不好責怪,她深吸一口氣,往前走到許朝歌跟前,輕聲道:“我錯了,往後我定與其他女子保持距離,絕對不會讓你再吃醋了。”
許朝歌擡頭反駁:“誰吃醋了?”
祁牧野順着她說:“是是是,你沒有吃醋,是我不知好歹,是我不知分寸,往後不會了,你能不能不要不理我?”
許朝歌早就沒了氣,她此次休息來之不易,本就應該與祁牧野好好度過,吃醋一事純屬意外,只要祁牧野知道她介意即可,沒必要在這耗時間。
許朝歌看了眼葉珉儀,抿嘴點頭。
“姐姐~”葉珉儀拉着許朝歌喚道。
許朝歌不願對上她幽怨的眼神。
祁牧野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将許朝歌攬到自己懷中,輕聲:“現在可以給我吃面了嗎?我午飯都還沒吃呢!”
許朝歌欲拒還迎地掙紮幾下,老實地任祁牧野環着自己的肩膀。她的聲音帶着和好後的尴尬與被人寵溺的高傲:“誰不讓你吃面了,要吃你自己去拿就是。”
面館的客人大多都已散去,翁子渡坐在原來的位置上喝着桌上免費的茶水,見祁牧野走過來,他擡手也給她倒了一盞,笑道:“相識多年,如今我才見識到原來許姑娘還有這樣的一面。”
祁牧野回想起許朝歌那別扭的模樣,跟着笑道:“她有時候挺可愛的。”
翁子渡:“如今我算是明白為何許姑娘會選擇祁兄了。”
祁牧野問:“為何?”
“在祁兄面前,許姑娘可以自在地做自己,不必在意世間衆多擔子,她永遠是你面前的小姑娘。”
祁牧野回想起以前的許朝歌,點頭:“她本就是小姑娘。”若不是因為她所謂的熟知的歷史,許朝歌本可以像葉珉儀那樣無憂無慮地過完一生,不必為尹江傾盡一生,不必背負萬世罵名,是她讓許朝歌過得這般辛苦。
“有祁兄在,我這個好友也算放心了。”翁子渡站起身整理衣衫,“既然祁兄信任我,我定好生研究,協助祁兄給許姑娘置辦一場風風光光的,此生難忘的婚禮。”
尹江雖沒了宵禁,但面館夜間的生意遠遠不如白日,許朝歌不願為了那麽幾個錢強行将幾人留下來,依舊按照暮鐘準時讓他們幾個下班回家。
“朝歌。”兩人踩着鐘聲走在回家的路上,周邊的攤販還沒有收攤,叫嚷着招攬生意,兩人難得悠閑地一同走在回家的路上,幹脆在途中買了只烤雞加餐。
當然,是許朝歌付的錢,如今超過五文錢的交易祁牧野都将避而遠之。
“要是這也有手機就好了。”祁牧野比了個六放在耳邊,“我們只需要打個電話,隔老遠都能通知白姨讓她晚上少做點菜。”
許朝歌抱着烤雞聞着它的香氣,羨慕道:“你那個世界真方便,若我去了你那個世界,估計要寸步難行,我什麽都不懂。”
祁牧野笑着:“無妨,到時候我教你,就像你小時候那樣。”
“我打算,往後就不接那些生意了,寫信前先讓她們說明來意,判斷信的內容之後再決定是否接下。”
許朝歌回想起今日那場莫名的脾氣,心裏有些不好意思,其實仔細想想,這場脾氣發得确實不應該。
“我今日故意不理你,你會不會覺得我無理取鬧?”
祁牧野搖搖頭:“不會啊,你在意我才會在意那些事情,我其實挺驚喜的,我從未見過你這個樣子。”
許朝歌沉默片刻,騰出一只手撩着耳邊的碎發:“我雖不愛計較瑣事,但——我也是女人,我也會在意你與別人親密的舉動。”
她頓了頓,加了句:“很在意。”
祁牧野的嘴角瘋狂揚起,她不斷抿嘴壓住自己的笑意,手心強加的疼痛也無法克制她內心的喜悅。
“其實你這樣,我還挺爽的。”
許朝歌疑惑道:“爽?這是什麽意思?”
“就是……”路旁有馬車經過,祁牧野立馬将許朝歌攬到內側,“樂在其中的意思。你一開始不理我的時候,我确實挺慌張的,但一想明白你為何生氣,我便開始享受這種氛圍。”
“以前我一直視争風吃醋為一件麻煩的事情,像話本子那樣解釋來解釋去,實在頭疼。如今真正經歷這件事,反倒感覺不錯,覺得你挺可愛的。”
許朝歌眯眼看向祁牧野:“我在那邊生着氣,你倒是在那邊樂呵。”
祁牧野趕忙摟住她讨好道:“我第一次沒經驗,往後再不會讓你吃味了。”她輕點着許朝歌的鼻尖,“好生珍惜今日的感受。”
許朝歌:“才不要,這樣不好受。”
祁牧野只能點頭稱是。兩人走到家門口的小巷子,祁牧野先走一步,牽着許朝歌在前面問道:“朝歌,你可知我今日和子渡談了什麽?”
許朝歌:“什麽?”
“我問他借了些錢,又拜托他幫我一起籌辦提親的事宜。我在尹江也交了不少朋友,多去問幾個,總能籌到錢。待我們大婚後,我再慢慢工作将錢還了。”
“朝歌,你可介意嫁給我時我滿身的負債?”
懷中抱着的是三人的晚飯,眼前這人正牽着自己往家中走去,太陽還未落下,這人長得高,部分陽光落在她的側臉上,顯得格外溫柔。家中陳嬸正等着二人回家,遠遠的就能聞到家中的飯菜味。
與這個人一起過着平淡的生活,便是許朝歌此生所求。
“不會,我有錢,你若是有負擔,我們可以一起還。”
祁牧野輕聲笑着,既然是為兩人婚事籌的錢,自然是要她這個做姐姐的負擔,只是聽到許朝歌這樣說總是開心的。
要不要是個人的思量,有沒有這個選擇才是最重要的。世間最幸福的事情莫過于在棘手的方案中還有個備用方案。
“若是按照我的計劃,不用多久,你便能成為我的妻,朝歌,你期待嗎?”
兩人走到大門口停下,許朝歌站立在祁牧野身旁,擡頭笑道:“自然是期待,這麽多年,我便一直盼着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