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局
心中那些忐忑不安便是因這一吻消散無形。
蘇暖暖靠在百裏無塵懷中,這一次她終于沉沉睡去,百裏無塵将她抱入榻上,為她蓋上了被子。
他看着蘇暖暖的睡顏,眸色溫柔中又帶了一絲深沉。
暖暖,原來,你也會不安。
他在蘇暖暖額前輕輕一吻,而後輕聲離開了她的屋子。
半月後。
君梧秋與承朝夕的婚禮如期舉行,大婚當日,一架車辇緩緩上了歸落山,是君梧秋派人來接百裏無塵與蘇暖暖。
前來的侍官客氣有禮,即便對着蘇暖暖也恭敬有加,顯然是經過君梧秋的示意。
蘇暖暖心中驚奇,回想起當初君梧秋的憤怒與不甘,再看她如今的姿态,莫非她是真放下了?
蘇暖暖心中詫異,然而百裏無塵已經承諾過君梧秋會到場,況且,百裏無塵似乎也樂意她随行而去,蘇暖暖便也只能同行。
上靈城中。
城主大殿此刻一片張燈結彩,豔麗的紅色似乎要鋪滿整個大殿之中。
在那一片緋紅中,君梧秋站在高臺的正中央,一襲紅嫁衣在身,明眸皓齒,更顯嬌豔。
紅色的翡翠串珠垂落在君梧秋的額前,她身姿筆直的站在那裏,只目不轉睛看着慶典入口的方向,而她的身旁站着同樣一身鮮紅的承朝夕。
城主大婚,何其隆重。
整個上靈城各方城主皆須趕赴而來,此刻賓客盈門,濟濟一堂,熱鬧非凡,不停有人躬身上前說着慶賀之語,君梧秋卻神情淡淡,臉上并無多少喜色。
淩州如今身為一堂之主,自然也是需參加此刻婚宴,身旁有其他堂主好奇問他,“城主這婚禮怎如此急促,事先一點風聲也沒有?淩堂主可知其中一二?”
淩州淡淡道,“我需知道什麽?”
那問話的堂主笑了,“這上靈城中誰人不知淩堂主深得城主信任,就連披奏閱文皆可交予淩堂主去辦,淩堂主豈會不知”,他指了指前方的承朝夕,“聽說那人之前不過是一區區侍從,他竟能得城主青睐,不知是有何過人之處?”
淩州眸色漸冷,“城主夫君豈能是我等能随意閑論之人,還請莫堂主慎言。”
莫钬笠擺手笑道,“淩堂主別生氣啊,這好奇之人豈止我莫某人一人,你看,這城中各堂主,誰人不好奇?”
淩州看了衆人一眼,其他各堂堂主皆向他看了過來,果然是試圖從他嘴裏聽到些許消息。
他拂了拂袖,幹脆閉上雙眸,不開口了。
衆人得了無趣,只好又開始說起其他了。
大殿底下暗潮湧動,城主一旦大婚,意味着城主的支持人又多了一個,若是這人還是個實力非凡之人,只怕城主更是如虎添翼,不僅有聖君相互,還又得一助力……
城主繼位時日不久,以後是衷心擁護城主,以得賞識,還是另想辦法得到高權,各人心思翻轉,卻無人再言此事,又舉杯暢飲起來。
而臺上,承朝夕敏感的察覺到君梧秋的神色,他握緊了君梧秋的手,溫和道,“是累了麽?”
君梧秋卻仍只看向入口的方向,問向身邊侍從,“聖君還沒到麽?”
那侍從回道,“已派人卻接了,該是快了。”
聞言,君梧秋的神色才稍稍放松下來。
承朝夕垂下眼眸,看君梧秋一眼,卻到底也沒再細問什麽,君梧秋這段時日突然對他冷淡不少,這種變化,他能感覺到,然而已走到如今這個地步,他已沒有退路,君梧秋也沒有,這婚禮,依然會進行下去。
片刻後,只聽外間侍者驀地高喊一聲,“聖君到!”
喧鬧嘈雜的殿宇頃刻間便安靜下來,再無一人敢高聲談笑。
衆人紛紛跪倒在地,“恭迎聖君。”
歸落山聖君,整個上靈城身份至高之人,便連城主也從不能左右聖君的決策,然而在上靈城,聖君百裏無塵與城主君梧秋行從過密并不是秘密,曾經有人說過,城主不僅僅是城主,以後還會是歸落山的女主人,然而伴随着城主君梧秋與承朝夕婚訊的傳出,這種傳言便越發淡了。
雖然衆人好奇其中緣由,然而事關聖君,因而從始至終,還無一人敢私下提及聖君的名字。
此刻,歸落山聖君從遠處緩步走來,神色一如從前淡然清冷。
在他的身旁,是一襲緋衣的女子,容色清麗,其姿燦如春華姣如秋月,只靜靜跟随在聖君身側。
百裏無塵走上前來,侍仆躬身上前伺他入座,便是今日城主大婚,以聖君的身份依然是坐于高臺之首,一衆人員不敢直視,垂眸行禮。
君梧秋眸色一亮,看向高臺上的百裏無塵,“你終于來了。”
百裏無塵道,“既承諾于你,本君便不會食言。”
随後他看向底下一衆俯首之人,“今日乃城主大喜之日,衆位不必拘束,就坐罷。”
衆人這才坐于桌前,開始飲酒放言。
司儀随即宣布婚禮開始。
君梧秋和承朝夕被司儀引領着行禮,然而百裏無塵卻沒有看那處盛大的婚禮,他的目光看了眼一旁的蘇暖暖,随後對一旁侍從道,“為蘇姑娘添椅。”
侍從領命而去,不到片刻便安置了一張新椅在百裏無塵下首的位置。
百裏無塵卻蹙了眉,他擺擺手,“放在這裏。”
侍從一驚,聖君身側之位還未曾有人敢同坐,這位姑娘究竟是誰,竟有如此待遇。
淩州同樣看向前方,聖君與蘇姑娘看着關系不比從前。
他心中詫異,聖君此舉分明是有意向整個上靈城昭告蘇姑娘的存在,難道聖君對蘇姑娘……
新椅被放置于百裏無塵身側的位置,百裏無塵目光溫和看向蘇暖暖,“別站着了,坐罷。”
蘇暖暖只能入座。
她這一坐,上靈城所有人便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無人不在此刻好奇她的身份。
然而就在她坐下的瞬間,百裏無塵牽住了她的手。
底下一片嘩然,然而衆人神色震驚,卻無一人敢議論,只紛紛低下頭來。
蘇暖暖詫異的看向百裏無塵,卻見他神色淡然,仿佛只不過做了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而這一幕,同樣也絲毫不差落入了正與承朝夕行禮的君梧秋眼裏。
她掌心死死握住,直到鋒利的指甲割破了皮肉。
無塵,你便是這麽在意她?
你讓上靈城所有人知道這個女人,真是準備要給她一個身份?!
你怎麽能,怎麽能?!
待最後一道禮完成,君梧秋與承朝夕便會是真正的夫妻了。
然而司儀開口的一瞬,君梧秋暗自看了眼遠處的一個人影,那人接觸到君梧秋的目光,輕輕點了點頭,随即身影消失在典禮之中。
“最後一禮,夫妻交拜,福締良緣——”
司儀話音落下。
君梧秋與承朝夕緩緩拜下,便在這時,驀地,大殿之內忽然有人驚恐喊道,“酒水有毒!”
只見那人口吐鮮血,驀地栽倒下去。
衆人臉色大變,可接下來,又有人同樣噴血倒下!
随後,越來越多的人面色痛楚,倒地不起。
大殿上一時之間亂成一團。
偏偏在這時,數十名蒙面黑衣人忽然持利器闖入,殺氣頓時蔓延至整個大殿!
“有刺客,有刺客!”
有人大喊一聲。
黑衣刺客身形極快,劍上寒芒瞬間橫掃整個大殿!殿中人此刻中毒,被劍芒一掃連還擊的力氣也不少,這一擊,便又倒去不少。
淩州之前不願被其他堂主套話寒暄,便一直獨坐一處,并未飲酒,此刻看着身旁人接連倒下,他雙目肅寒,只能在劍光下不停救人。
刺客直逼高臺而去。
蘇暖暖心中一震,甚至來不及思考,已擋在了百裏無塵身前。
百裏無塵如今毫無修為,必不能被這些黑衣人傷到!
而承朝夕同樣将君梧秋護在了身後,他側過眸去看君梧秋,“別亂動,到我身後!”
君梧秋緊緊看着前方,眸子毫無懼色,竟隐隐中帶着一絲興奮。
刺客身手不俗,出手如疾風一般,劍光所到之處,無不斷裂殘破,而他們的攻擊目标一眼看去竟也很明确——
百裏無塵與君梧秋兩人。
黑衣人一劍向百裏無塵刺來,蘇暖暖随即擋了過去,與那黑衣人打鬥在一起。
百裏無塵緊緊看了眼蘇暖暖,而後對臺下淩州高喊道,“護她!”
淩州得令,再不與臺下黑衣人交纏,身形一躍便加入了臺上的戰局,蘇暖暖靈力本就不俗,她所缺的只是戰鬥經驗,而淩州修為頗高,他一加入,那黑衣人瞬間不敵,敗下了陣來。
淩州一腳踩在那黑衣人脖頸上,厲聲道,“說,誰人指示你們前來?”
卻見那黑衣人卻猛地擡手擊向自己顱頂,霎時頭偏向了一邊,自絕而亡,而這黑衣人偏頭的方向正對着君梧秋,君梧秋渾身一震,驀地她眼中一戾,看向了身旁正與其他黑衣人打鬥的承朝夕。
她大喊一聲,“朝夕!”身形直奔承朝夕而去,而恰恰此時,黑衣刺客一劍襲來,君梧秋胸口被一劍刺穿!
“梧秋!”
“城主!”
承朝夕與淩州同時奔了過去。
便是在這一剎那,整個大殿忽然漆黑一片。
蘇暖暖只覺凜冽的殺意忽然從四面八方直奔自己襲來!
“暖暖,小心!”
一道劍芒在黑暗中亮出瘆人的白光,蘇暖暖身子驟然被身後百裏無塵一拉,利劍霎時撲了個空。
蘇暖暖被百裏無塵緊緊拉在懷中,她剛想說什麽,忽然又是一道寒光直逼而來!
她急忙運足靈力一掌擊了過去,只聽對面悶哼一聲,似有什麽人倒地。
黑暗中,她只能聽到身後百裏無塵沉穩的呼吸,慌亂的心瞬間靜了下來,“在這裏等我。”極快在百裏無塵周身設立一道保護屏,蘇暖暖身形一躍,直奔向前。
她不能只躲在這裏,她要護住百裏無塵就必須正面迎擊!
“暖暖!”百裏無塵伸出手想拉住她,卻只抓到了她一片衣角。
而另一旁,君梧秋被承朝夕擁在懷中。
“梧秋,你怎麽樣?”
承朝夕擔憂的聲音此刻卻不能讓君梧秋再動容半分,心口激動顫栗,她知道她的機會只有現在,順着剛才百裏無塵的聲音,她極快向着聲音方向撲了過去。
“無塵!”
漆黑中,君梧秋感覺自己似乎撞在了一片屏障上,她霎時明白定是蘇暖暖以靈術所結的保護圈,無塵一定在這裏!
“無塵!”
她的聲音聽上去急切又緊張,“你有沒有受傷?無塵,你一定要沒事!”
此刻的百裏無塵猛地拍打保護屏,蘇暖暖的氣息在遠離,她離開了大殿?!
“暖暖,暖暖!”
然而,無人回應。
百裏無塵的感知沒錯,蘇暖暖奔上前的那刻,她只覺襲過來攻擊似乎更加猛烈,好似所有的黑衣人一下子全都圍了過來。
黑暗中她目不能視,只能感知對手的進攻招式,道道劍光在她周身亮起,她奮力還擊,然而在持久的打鬥中,卻不知不覺離開了大殿,等她穩住身形時,才赫然發現自己已與這些黑衣人打到了一處荒野上。
黑衣人排成一列,手持寒劍對着她。
蘇暖暖翻轉掌心,掌中靈光乍起,“你們究竟是什麽人?”
黑衣人只看着她,下一刻他們忽然将手中長劍同時扔向空中,只見所有長劍瞬間彙合為一,形成一團黑霧,“砰”的一聲,黑霧突然炸裂開來!
整個荒野一瞬間被黑霧包圍,直竄蘇暖暖肺腑!
蘇暖暖只覺眼前一黑,霎時身子一軟,栽倒在地上,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