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那三人饒是對他們的感情有所了解,也被許朝歌的态度所震驚。且不說城中關于許朝歌與翁子渡的緋聞,就是單指他們二人,五年未見,祁牧野不過昨日剛回來,許朝歌就帶着他來面館将二人的關系公之于衆。
只能說,許朝歌堅定的态度令人咋舌。
這五年許朝歌是如何度過的大家都看在眼裏,許朝歌的感情大家自然是不會懷疑。但是祁牧野呢,他家在中原,那是何等繁華的地方?他家大業大,要什麽樣的女子沒有?大家與祁牧野相識不過幾個月,人格方面他們願意相信祁牧野,但感情上的事又有誰能說得準呢?
五年,人生又有多少個五年呢?他們這一輩子目前也只度過了四個,那可是一道常人難以逾越的鴻溝。
平心而論,他們更看好翁子渡。在祁牧野來尹江前他就與許朝歌相識,這麽多年來,一直不離不棄陪伴在許朝歌的身邊。尹江這麽多人,誰不把他們兩個當作神仙眷侶?
許朝歌身世凄苦,全靠自己一步一步爬到現在的位置,作為夥伴,他們更希望有個能夠呵護她的人陪伴在她身邊。
這個想法與曾經的祁牧野不謀而合。
但許朝歌此刻的喜悅他們同樣看在眼裏。相識這麽久,他們從未見過許朝歌這般盛裝打扮,他們雖然沒讀過什麽書,但女為悅己者容的道理他們還是懂得的。與翁子渡相處的時候,許朝歌談論的永遠是工作,是書籍,兩人也一直保持着禮貌的距離,而不像現在這般,雙手緊握,不時做一些只有彼此能懂的小動作。
還是許朝歌出聲打破沉默的僵局:“怎麽了?這件事讓你們很震驚嗎?”
幾人回過神來,撓撓後腦勺,七嘴八舌。
“這麽久未見,重逢第一面就得知這個消息,确實有些震驚。”
“是啊是啊,我們還沉浸在重逢的喜悅之中,還沒緩過神來呢!”
“就是,我還以為祁公子要待在中原不回來了呢。”曹炎一愣,回頭觀望旁人的神情,急忙找補,“所幸回來了,哈哈天大的喜事,曹炎也高興得很!”
幾人圍在周圍叽叽喳喳說個不停,祁牧野頭次不覺得腦殼疼,她挑着眉尾,輕哼一聲,向許朝歌投去得意的眼神。
看吧,我就說大家都不知道。
瞧見這人的得意勁,許朝歌笑容愈盛,她不願與她争辯,心想着若是那人能高興會兒,誤會就誤會吧,這人臭屁起來倒更合她心意。
“今日出來得匆忙,沒做什麽準備,主要是想公布這個消息。待我們都空了,我和——她再一起招待你們。”如今公布了關系,許朝歌倒不知該如何在衆人面前稱呼祁牧野。在私底下她喚她祁牧野已經習慣了,這樣連名帶姓喊她許朝歌并不覺得生疏或者無禮,反而給她一種獨有的親密感。
但在衆人面前斷然不能這樣喚那人,祁公子太過生疏,牧野太過羞人,想她這般聰慧,一時竟沒有想到兩全的辦法。
曹炎手掌一揮,不在意道:“有什麽好招待的,大家都是一家人,這麽見外幹什麽?”
“我和祁公子曾經也是過命的交情,不講那些虛的。”
祁牧野想起那段驚險的旅程,嘴角微勾。無論在什麽時候,曹炎這直爽的性格總是讓人喜歡。
“這不一樣。五年前我與她就已經商量好了。”許朝歌與祁牧野相視一笑,“這一頓飯我們倆無論如何都要請你們,不僅要吃,還要吃得好。”
“不如等到月休那日,我們一起去歸雲閣聚聚。”
大家自然樂意。歸雲閣是尹江最高端的酒樓,他們省吃儉用幾個月才能去那點上幾個菜,如今能免費去那吃上一頓,別說那兩人對自己的深情重義,就是為了那頓飯,他們也要為她們歡呼一陣。
“明理。”許朝歌被幾人的歡呼聲吵得眯了眼睛,待他們安靜了些才開口,“一會兒去市場買幾筐雞蛋。”
“今天——”她故意拉長聲音,“來面館的食客都贈一個雞蛋。”
祁牧野不禁笑了一聲,低頭看着一旁不斷安排的許朝歌,內心一陣暖流湧動。
原來她都記得。
當初被學堂上的那一群小鬼起哄後,她曾與許朝歌提過一嘴,在現代,新人結婚的時候都會給賓客一盒紅雞蛋,讓大家沾沾喜氣。祁牧野的思路比較跳,說完之後便又轉到別的事情上了,誰曾想許朝歌竟一直将這句話放在心上。
待許朝歌都安排完畢,葉珉儀才上前拉住許朝歌的雙手,對祁牧野瞪道:“姐姐,他若待你不好,記得告訴我,我幫你教訓他!”
“對,許姑娘,要是受了委屈記得告訴我們,我們娘家兄弟幫你出氣。”曹炎拍拍胸脯朗聲道。
祁牧野下意識後退兩步。
曹炎,我們過命的交情呢?
“對對對!”明德明理兩兄弟也跟着上前拍拍胸脯,“祁公子若是讓你不開心了,盡管跟我們說,我們兩個一齊将他扔河裏去。”
祁牧野嘴角一抽,驚恐地看着眼前殺氣騰騰的四人。
好嘛,你們兩兄弟就會把人往河裏扔是吧?
許朝歌扶着祁牧野的手肘,穩住她的身子,怪道:“人家好歹也是你們半個先生,就這麽欺負她的?”
葉珉儀拉過許朝歌,挽着她的手臂高傲道:“先生哪有姐姐親?”
許朝歌無奈失笑。
祁牧野趁機拱手表明态度:“諸位放心,祁某,定不負許姑娘一片真心。”
得到滿意的答複,葉珉儀才卸下防備,對着許朝歌贊嘆道:“姐姐,你今天真好看。”
許朝歌:“往日我便是個醜八怪嗎?”
“哎呀,當然不是。”葉珉儀輕拍許朝歌的手臂,撒嬌道,“姐姐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今日你打扮起來,格外動人,天上的仙子大概也不過如此。”
許朝歌輕點她的額頭,怪道:“學習沒什麽長進,這些花言巧語倒都讓你學了去。”
“才沒有,我是真心覺得姐姐今日好看極了,不信你去問他!”葉珉儀指着祁牧野,“要是姐姐每日都是這樣的打扮就好了。”
“每日這樣穿我還要不要幹活了?”
“你與他在一起,他還舍得讓你幹活嗎?”
兩人說得比較輕,又特地防着祁牧野,縱使祁牧野豎起耳朵集中注意力,也聽不到只言片語。那兩姐妹又頻頻看向她,祁牧野只能眨着迷茫的眼睛回望她們以示回應。
許朝歌只覺得祁牧野迷茫又好奇的樣子像極了鄉野人家的小黃狗,尤其是她不解時微微歪斜的腦袋,總讓人想摸上幾回。
“珉儀,我與她在一起并不是想做什麽少夫人。她有她的打算,我也有我的目标,縱使往後我成了她的妻,我依舊是許朝歌,我照樣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許朝歌語重心長道,“我每日與大家一同幹活,是因為我的心在那,那是我的心血,我不會為了相夫教子放棄我之前的努力。”
“至于她,我相信她會尊重我的決定。珉儀,你也清楚,她向來不會因為男女、家世對人區別對待,也正是因為如此,我才這般堅定地選擇她。”
“至于打扮,之前不曾打扮,是因為我沒有那份心思,如今她回來了,我想我會不時就抽空花上心思。不是為了給誰看,而是我心裏高興,我心裏樂意。”
“姐姐~”葉珉儀瞥了祁牧野一眼,抱怨,“你怎麽和他一樣,我問上一句你怼我一大通?”
許朝歌笑道:“這大概就是物以類聚,不然我和她如何心意相通?”
兩姐妹拉着說了許久才肯分別,祁牧野稍稍松展筋骨,跟在許朝歌的身後。
“你們究竟在說些什麽?竟然能說那麽久!”祁牧野訴苦道,“你們說便說好了,不時還要瞥我一眼,搞得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軍訓站軍姿都沒那麽累。”
許朝歌:“姐妹之間的體己話罷了。小孩子心思單純,覺得我與你在一起了,就不用整日抛頭露面掙些辛苦錢,安心在家做自己的少夫人就好了。”
她擡頭問道:“你是怎麽覺得的?”
祁牧野哎了一聲,淡淡道:“小孩子嘛,大多是身旁大人怎麽想,潛移默化就接受了這樣的思想。在我的那個世界,一紙婚書并不能左右兩人的選擇,任何關系都不能束縛我們的人格權利。就像我的父母,他們成親三十餘年,我父親是偏保守的男人,但他依舊尊重我母親的選擇,任她滿世界亂飛,甚至放下自己的工作陪她玩鬧。”
“我也是這樣,不論你是我的誰,你永遠是你自己,你永遠有完全的權利決定自己的人生。你要與大家治水,那便去吧。你修水利,我教書育人,我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許朝歌滿意地感嘆:“我料到你會是這樣的回答。”
祁牧野走到店門口,擡頭仰望整個面館的布局,往日她在這的種種回憶瞬間湧入腦海。經歷一場洪水,整座城都被夷為平地,許朝歌卻盡力将一切都恢複成原來的樣子。
這不僅是許朝歌的心願,也是尹江幾十萬人的心願。他們都幻想着尹江能早日回到往日的繁華。
祁牧野指着頭頂的招牌:“為什麽沒有城門那幾個字了?”
許朝歌也走下臺階,與祁牧野一同擡頭望着面館的招牌。
“因為這一次遠行的人知道回家的路。”
兩人并肩站在門口,不時說些悄悄話,偶爾向過往行人招攬生意,一藍一粉,像極了站在門口接待賓客的新人。有了雞蛋這個噱頭,面館的生意比平常火熱不少,遇見熟識的食客,兩人坦然地接受對方的打趣,雙雙行禮,喚來曹炎将客人迎了進去。
難得告假一回,她們自然舍不得将時間都耗在面館裏,簡單安排一下,兩人匆匆往大街上走去。
去哪?做什麽?她們沒有計劃。兩個都是随性的人,只要走在彼此身邊,去哪裏都行,幹什麽都樂意。
她們在街邊看雜耍,吃着街邊的小吃,擺弄新奇的小玩意,接受來自陌生人的祝福。
如今,祁牧野終于能夠坦然接受別人的打趣,謹慎地解釋:“現在還不是夫人,得過些時日。”
老板娘笑眯了眼,揮手道:“嗨呀,早晚的事。”
她們登上尹江最高的閣樓,俯瞰尹江的萬家燈火。祁牧野有些恐高,全程都是緊握着許朝歌的手,怎麽也不肯松手。
她們吹着和煦的晚風,并肩而站,望着她們為之共同努力過的世界。
連年的災難讓銘朝暫停宵禁制度,鼓勵夜市促進消費。祁牧野在史書上看到過這樣的記載,不論野史還是正史,都載明那是宋心居的政策。
“朝歌,你是更喜歡站在高處俯視人間,還是更情願與大家一起走在大街上?”
許朝歌側過頭:“我都喜歡,一定要做出選擇嗎?”
“站在高處是一番風景,與衆人走在一起又是另一番風景,這兩者并不相悖,為何不能同時擁有?有精力我們便一起走在街上,累了我們就一起登高望遠。”
祁牧野輕笑着從背後環抱着許朝歌:“對,小孩子才做選擇,大人全都要。”
不論是逛街游玩還是登高望遠,她與許朝歌都能做到;不論是大家還是小家,她與許朝歌都能顧及;不論時間還是距離,她與許朝歌永遠心心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