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十點, 傅家的親戚陸陸續續到訪。

傅遙一家來的很早,姚月筠身穿煙羅紫織錦旗袍,溫柔淺笑, 拉着餘鶴敘話:“哎呦,可好長時間不見,小鶴出落得越發俊俏了。”

餘鶴親自引着傅遙一家往會客廳走:“表嬸, 我又不是大姑娘,您不能因為您俊,就覺得別人都俊。”

姚月筠被餘鶴哄的笑彎了眼,将餘鶴介紹給其他親戚認識:“這就是我說的餘鶴, 是不是很好看,嘴也厲害,可招人喜歡了。”

衆人客套地點點頭,面上笑的很和善。

傅家親戚都知道傅雲峥包了個小玩意,這小玩意長得也确實出挑,然而玩意就是玩意, 沒人真把餘鶴當回事,若是傅雲峥在, 表面上還能裝上一裝,傅雲峥不在, 他們裝作親切又給誰看呢。

照理說姚月筠這樣鄭重其事地介紹, 就算是出于禮節, 這些人也該和餘鶴象征性搭幾句話。

然而傅遙一家與傅雲峥只是表親, 而且傅遙父親口無遮攔得罪過傅雲峥,姚月筠又不是傅家人, 他們理所當然冷待餘鶴,甚至沒有給姚月筠的面子。

要是傅雲峥親自帶着餘鶴給他們介紹, 他們自然不是這個态度。

見人下菜碟簡直是豪門必修課,所有人都知而不言。

餘鶴好歹也是餘家出來的,餘家家業雖比不上傅家家大業大,但親戚同樣不少,反正是只要有錢,身邊的親戚就少不了,對于豪門世家中這種視而不見的冷待,餘鶴也沒往心裏去。

倒是姚月筠在原地有些尴尬。

餘鶴和傅遙對視一眼。

傅遙也怪無奈的,他這些親戚向來拜高踩低,沒說兩句難聽的話刺人就算不錯,別說餘鶴,就連傅遙和他們在一起時,他們也總是通過暗暗貶損傅遙顯示來自家孩子優秀。

只這一眼,餘鶴就瞧出了傅遙的無奈。

姚月筠性子溫和,傅遙是小輩,餘鶴是外人,這些親戚是拿準了這是三只軟柿子。

餘鶴正懶得和這些人敷衍應付,他們不理餘鶴,餘鶴樂得清閑。

略坐一會兒,他就對傅遙說:“走,咱們去打會兒籃球。”

傅遙正呆的沒意思,與餘鶴一拍即合:“走。”

餘鶴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喜歡找事的人,然而可能是命裏犯小人,他好好坐在那兒是沒人跟他搭話,他才站起身,便有人叫住他。

“去哪兒打籃球啊?”

一位身穿寶藍色西裝的青年擋在餘鶴身前,氣勢洶洶面容不善:“你一個外人,在傅家的宅子裏登堂入室,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真把這兒當自己家了?”

被人當衆挑釁,餘鶴不怒反笑:“這位看着眼生,我在這兒住了半年竟是頭一回見,真是失敬。”

傅遙在餘鶴耳邊說:“這是大伯家的長孫傅聰林,算輩分比我小一輩,不用理他。”

傅雲峥的大伯是長子,比同輩人年長很多,因此傅聰林雖然比傅遙小不了幾歲,卻差了一輩。

傅聰林自诩嫡長,向來看不起傅遙一家,從沒正正經經叫過傅遙小叔,但對傅雲峥卻很是殷勤,每次見面都是小叔長小叔短的。

傅聰林不屑地勾了下唇:“早聽說雲铮小叔在身邊養了個人,還以為是什麽天仙佳人,原來不過是你這種貨色。”

餘鶴不緊不慢地坐回沙發上,端起冰可樂喝了一口。

在場所有人的杯子裏都是茶,只有餘鶴面前放着冰可樂,這是一份很微妙的特別,落在衆人眼中有兩種解釋:一是餘鶴不被重視,甚至不配喝傅家的茶,一是餘鶴特別重要,重要到他的飲品需要單獨備下。

只有這以上兩種情況,沒有第三種。

明眼人心中有數,但在未能百分百确認究竟是何種情況的前提下,他們不會主動招惹餘鶴。

沒有利益沖突,也沒有必要。

但如果全世界的人都能秉持這個原則,那大概也不會有‘沒事找事’,‘損人不利己’之類的說法了。

傅聰林的長輩都在跟傅雲峥說話,他自己一個人閑得發慌,又少人提點,找事找到了餘鶴頭上。

在座衆人皆冷眼旁觀。

又不是自己家小輩,是惹禍還是出醜都與人無關,大家表面還在熱絡攀談,實際上心思全都挪在了傅聰林和餘鶴這邊。

只見餘鶴放下了玻璃杯,眼皮也不擡,遮住了那雙燦若星河的眸子,他往沙發上一靠:“聰林真是孝順,可知道替小叔着想了。你放心,我雖然不是什麽好貨色,但傅先生跟我在一塊兒還是很開心的……畢竟我不會總惦記他手裏那些股份,也不會總纏着他交出傅氏總公司的管理權。”

傅聰林的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

餘鶴這話說的誅心。

自打傅雲峥車禍後,傅聰林一家就動了扶持他爸和傅雲峥奪權的心思,然而傅雲峥積威已久,傅氏上下在傅雲峥掌控下就像一塊兒鐵桶般刀槍不入。

若要來硬的,他們是很難鬥過傅雲峥的。

于是他爸每每見到傅雲峥都打着為堂弟好的名義,以堂哥的身份勸傅雲峥好好養病,不要為公司的事煩心,暗示傅雲峥将管理權放出來一些給到他們一家手上代為管理。

這事兒要是成了,他們一家在傅家的地位就能更上一層樓。

誰能想到,這事兒竟在在未成之前被餘鶴這樣不管不顧地掀到陽光下。

雲峥小叔怎麽什麽都和這家夥說!

傅聰林能感覺到周圍幾家親戚看他的眼神有所變化,是探詢,也是堤防。

傅家主枝旁枝加起來幾大家子,微妙的平衡維持不易,若是其他幾家聯起手來在傅雲峥眼前排擠自己家……

這事兒不能認。

傅聰林怒火沖天,指着餘鶴說:“你不要胡說八道,在這裏惹是生非!”

餘鶴努努嘴,不置可否。

其他親戚的視線落在傅聰林身上,火辣辣地刺人,明明是寒冬臘月,傅聰林額角卻滲出熱汗。他怎麽也沒想到傅雲峥會把這件事說給餘鶴,更沒想到餘鶴恣睢肆意,會将這件事這麽随便的就說出來。

傅遙見傅聰林不尴不尬地站在原地,心想傅聰林到底算是小輩,不願意和他計較,便開口圓場道:“聰林,你跟我們打球去嗎?”

傅聰林眼珠動了動,餘鶴這個柿子他捏不動,轉而将氣灑在傅遙身上:“傅遙,還是你會來事啊,攀不上雲铮小叔,跟在個小情人身邊鞍前馬後,怎麽,他能替你吹枕邊風啊?”

傅遙錯愕地看向傅聰林,不知道這小子在發什麽瘋,然而還沒等他說話,便聽到餘鶴率先開口。

“我不一定能替誰吹什麽好風,但壞風我肯定能吹。”

餘鶴終于擡起眼瞥了傅聰林一眼,語氣也一改之前漫不經心,帶了幾分逼人的淩厲:“傅聰林,傅遙是傅雲峥的表弟,按輩分你也該叫他小叔,按情理他給你搭臺階你可以不下,但你不能反咬他一口。”

傅聰林眯起眼睛:“你算什麽東西,也配管我們傅家的事。”

餘鶴的手指在桌面上輕敲,思索片刻,慢聲回答:“我算你……小嬸?”

周圍其他人聊天的聲音陡然一停,都用稱得上驚恐的眼神齊齊看向餘鶴。

這孩子是真敢說啊。

傅聰林簡直要被餘鶴氣得吐血,他就沒見過餘鶴這樣的人,被傅雲峥包養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還大大咧咧的讓自己叫他‘小嬸’!

“你不覺得丢人嗎?”傅聰林抖着手指向餘鶴:“你能不能要點臉。”

餘鶴居然點點頭:“丢人丢人,挺好的一天,忽然多了你這麽個沒素質的大侄兒……沒辦法,我既然和傅先生在一起,也只能舍下臉面硬着頭皮認下你這個侄子了。”

衆人:“……”

傅遙微微塌下肩膀,以手撐額,側過頭避開如此尴尬的場面。

第一次見餘鶴,傅遙回去就托人打聽了餘鶴的事情,奉城那邊帶回的消息有很多,其中有一條令人印象深刻——

餘鶴的嘴非常厲害,千萬不要和餘鶴吵架。

當時傅遙天真地想,都是豪門名利場長大的,誰還能笨嘴拙舌呢?

能說會道有什麽厲害的。

常言道,百聞不如一見,今日親眼見識過傅遙才知道,此‘厲害’非彼‘厲害’,人家餘鶴根本也不是往能言善辯這一條路走的。

就噎人,有理有據地生噎。

真不愧是奉城有名的仙鶴啄人。

傅聰林臉頰漲紅,連眼睛裏都布滿了血絲,要不是長輩們都在,真恨不能上去打餘鶴,論年紀餘鶴比他還小,卻敢以他長輩自居!傅聰林出身傅家,到哪裏不是別人小心捧着,從沒被水這樣下過臉面。

他緊緊咬着牙,呼吸粗重,把話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來:“餘鶴,你好大的膽子。”

傅聰林越生氣餘鶴越淡然。

只見餘鶴燦然一笑,宛如風行水上,玉樹臨風:“膽子不大怎麽敢認你做侄子呢?”

傅聰林腦子裏緊繃的一根弦‘嘭’炸斷,他忘了這是哪裏,也忘了自己是誰,站在原地,只覺餘鶴對他的羞辱宛如當衆扇了他兩個巴掌,臉上火辣辣的挂不住。

傅聰林頭腦一熱,抓起桌子上的茶壺砸向餘鶴。

被随手抄起的東西砸餘鶴可太有經驗了,餘世泉不敢動手打餘鶴以後,最常做的事就是拿起手邊的東西往餘鶴身上摔。

餘鶴不閃不避,坐在沙發上任由茶壺飛過來,要不是傅遙伸手推開餘鶴,那一壺剛換上的熱水就全落在餘鶴身上了。

即便如此,茶壺嘩啦一聲碎開時,茶湯還是四濺得到處都是,除了餘鶴,包括坐在餘鶴身邊的傅遙都連帶着被濺了一身水。

豪門世家到底是有世家的風範,突發事件發生,在場沒一個慌亂尖叫的,反而陷入一陣死寂。

正在此時,一個中間男子大步走來,啪得一耳光甩在傅聰林臉上。

傅聰林被扇的側過臉去,他回過頭,不敢置信地叫了一聲:“爸?”

一片凝重的安靜中,餘鶴輕笑一聲。

餘鶴站起身,輕輕彈去褲子上的水:“傅先生。”

衆人猛然回頭,才發現傅雲峥不知何時已經到了。

傅雲峥坐在輪椅上,面色深沉,看不出喜怒:“大伯,你們一家久不來走動,原來是給我留着驚喜,堂兄教兒子教的這樣好,想必也沒時間操心南邊的公司……傅遙,”傅雲峥看向傅遙:“你陪小鶴下去把衣裳換了,回來順便和你大表哥做一下交接,南邊的公司從明年起,由你直接向我負責。”

傅遙跟着站起身:“表哥?”

衆人俱是一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心人目光落在茶幾的可樂上,終于咂摸過來這杯可樂的特殊意思是偏向哪邊了。

是特別、重要。

在傅雲峥口中,陪餘鶴換衣服是正事,而把南邊幾家公司交給傅遙只是順便!

順便什麽?

那意思是順便交接公司嗎?分明是看傅遙和餘鶴交好,還幫餘鶴擋茶壺,心裏滿意傅遙向着餘鶴,這才把幾家公司賞給了傅遙管理。

想通這關節,坐的離餘鶴遠的親戚後悔沒坐的近些,能早點和餘鶴搭上話,坐的近的幾個人都恨自己反應遲鈍,沒能在傅雲峥面前表現表現。

那傅遙和傅雲峥只是遠親,傅聰林的父親才是傅雲峥同宗的堂兄,傅雲峥賞傅遙也好,罰傅聰林的父親也好,都無關親疏遠近,依據只有一個,那就是餘鶴。

餘鶴感覺到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他推開侍從遞給他的毛巾,緩步走向傅雲峥。

傅雲峥看向餘鶴:“燙着沒?”

餘鶴略一挑眉,信口雌黃,當着所有人的面告黑狀:“燙着了。”

聞言,傅雲峥俯身去撩餘鶴的褲腳。

餘鶴心頭一緊,猛地後退三步躲開。

別說當着這麽多人,就是他倆私底下,餘鶴也不願意讓傅雲峥在他面前彎腰做這些事。

餘鶴退的很快,比他蹲下要幫傅雲峥換拖鞋時傅雲峥躲得還要快。

他們相互尊重的同時又相互愛護,即便都不覺得替彼此做這些事是折辱,但也都不願看到對方在自己面前彎弓屈膝。

傅雲峥擡起頭:“躲什麽。”

餘鶴那晚也是這樣問的,這是獨屬于他們的秘密。

二人對視着,彼此眼中都有藏不住的笑意。

餘鶴說:“你陪我去換衣服,我才給你看。”

衆人:……這小妖精還挺會整景,難怪把傅雲峥迷成那樣,這麽明目張膽地偏心他。

傅雲峥轉動輪椅,伸手讓了餘鶴一下:“好,餘少爺請。”

餘鶴牽住傅雲峥的手,和傅雲峥一起走出會客廳。

徒留一家子傅家老老少少在原地面面相觑。

卧室內,餘鶴脫下西褲,又長又直的兩條腿晾在空氣中,一片紅色的燙痕很顯眼。

傅雲峥凝眸在那塊兒紅痕上,皺起兩條劍眉。

餘鶴渾然不在意,用毛巾擦掉腿上的水,随手從衣櫃裏拽下條褲子:“真奇怪,上次聚會被灑可樂,這次被潑水,這就是小情人的待遇嗎?”

傅雲峥指尖沾了燙傷膏,輕輕塗在餘鶴腿上,語氣罕見地有些責備:“都說了少和他們往來,你偏不聽。”

餘鶴坐在床角曲着腿:“你說的是有人會說難聽的,沒說還有人會說不過就動手啊。”

青色的燙傷膏覆蓋在紅色皮膚上。

好在這燙傷算不得嚴重,面積雖大看着唬人,但敷過藥過一夜也就下去了。

傅雲峥将燙傷膏抹開:“怪我?他們當我面又不這樣。”

餘鶴往床上一躺:“欺負人呗。”

“以後不會了。”傅雲峥擦淨雙手,擰上燙傷膏的蓋子:“是我去晚了。”

餘鶴翻了個身,握住傅雲峥的指尖,說:“不晚,只要是你,就不晚。”

傅雲峥擡眸凝注眼前的少年,也握住餘鶴的手,目光猶疑,卻還是忍不住問出口:“小鶴……你為什麽不躲。”

餘鶴喜歡運動,又擅長打籃球,從早到晚活蹦亂跳的反應極快,怎麽茶壺砸過來就不知道躲了,還是他身邊的傅遙先反應過來。

餘鶴雙眸如星,鴉青色的睫毛投下片扇形的陰影:“我只會打主動進攻的架。”

“所以別人要先打你,你就不會躲了?”傅雲峥語氣中有着不容易察覺的心疼:“平日裏挺機靈的,怎麽關鍵時刻就變成呆了?”

餘鶴發現了那份疼惜,他也不知自己是想表現的更堅強還是更可憐,他心裏有一個藏了許久的秘密,那是從未跟任何人提起過往事。

但在傅雲峥面前,好像沒有什麽不可以說的。

餘鶴動了動唇,輕聲說:“挨打的時候不可以躲。”

這是餘鶴從太小的時候就養成的習慣了,餘世泉打餘鶴時,如果餘鶴躲開或者藏起來,會被打的更慘。

‘挨打時不能躲’這個觀念幾乎成為一條鐵律,從餘鶴四五歲那年開始便深深烙印在心裏,十年間不斷加深、加固。

當有人朝餘鶴擡起手,這一下一定要落在他身上,餘鶴感覺到疼了,才能從那種禁锢中掙脫出來,予以反擊。

所以餘鶴打架,要不就先動手,要不就得挨一下再還手。

傅雲峥攥緊餘鶴的手:“我以後會保護好你。”

餘鶴擡起眼:“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

傅雲峥點點頭:“我調查過你的事,知道你在餘家受了很多苦。”

餘鶴笑着搖搖頭:“也沒有很多,誰家小孩沒被家長揍過,後來他就不敢了。”

傅雲峥也笑了笑,沒有告訴餘鶴別的。

來傅家之前,餘鶴長期失眠,他以為自己是因為晝夜颠倒,以為睡不着、情緒驟然變化是因為青春期。

其實不是。

心理專家分析了餘鶴的狀況後對傅雲峥說,餘鶴可能存在輕微的心理問題,但在實際接觸餘鶴前,醫生也不敢确診。

畢竟絕大多數時候餘鶴的心情都是很好的。

現在也不失眠了。

醫生說:“心理問題對患者的影響與患者所處的環境有很大關系,你說他來到你家以後失眠的症狀消失,不能證明他之前不存在心理問題,相反,恰恰證明之前的環境對他的負面影響,現在負面影響消失,所以他好了。”

這種情況并不罕見,很多抑郁症患者都會出現在心理中心治療後病症好轉,但回家後病情出現反複的現象。

雖然人們經常說家是避風的港灣,但實際上不是這樣,有數據表明,很大一部分心理疾病患者的壓力正是來自家庭。

傅雲峥只後悔沒有早一點把餘鶴接過來。

他捧在手心裏都怕摔着的小鶴,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被打的遍體鱗傷。

這事兒傅雲峥不能細想。

他一向是個冷靜自持的人,可一旦想到餘鶴會受到傷害,就難以控制內心的暴虐情緒,從心底譴責自己沒用,保護不好他的小仙鶴。

傅雲峥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滾的情緒,鳳眸之中黑雲凝聚,山雨欲來。

想騰出手來去對付餘世泉,又拿不準餘鶴對養父母究竟是什麽态度,很怕适得其反。

餘鶴看出傅雲峥心情不好,湊過來在傅雲峥臉頰親了一下:“怎麽生氣了,來,親個嘴助助興。”

傅雲峥:“……”

他在為餘鶴遭過的難心煩,可餘鶴卻跟沒事人一樣,光着兩條長腿晾藥膏。

果然是活蹦亂跳的小仙鶴。

生命力頑強,不會記仇,也不愛告狀,就會跟自己沒羞沒臊地耍賴。

餘鶴對傅雲峥與對旁人是不同的,這點不一樣讓傅雲峥很是歡喜——

是他縱的。

用了大半年時間,總算養熟了。

傅雲峥撥通內線電話,對章杉說:“章叔,把他們都請走吧,就說我累了。”

章杉回答:“已經在安排了。傅先生,您大堂兄一家還沒走,說是要帶着聰林少爺當面道歉。”

這位堂兄叫傅輝,是傅雲峥同輩中最年長的一位,也就是傅聰林的父親,方才在會客廳打傅聰林耳光的就是他。

傅雲峥和他堂兄年齡差的大,傅雲峥記事的時候,傅輝已經在國外留學,打小見的就少。

那時傅雲峥的父親是傅家家主,傅雲峥年紀雖小,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家業将來多半還是要傅雲峥接起來,可偏偏傅輝才是最年長那個,他進傅家公司做經理時,傅雲峥初中還沒畢業。

這讓傅輝心裏怎能平衡。

這份不平衡由來已久,想來傅雲峥大伯當年看傅雲峥父親做家主時也是這樣想的,可他們父子倆到底年紀大城府深,平日裏能把野心隐藏的很深。

傅聰林就不成了,本來就年輕氣盛,這積蓄了三代的怨氣落在他身上,能在傅雲峥面前裝恭順敬重已然夠為難他,這回好不容易傅雲峥的地盤上逮着個軟柿子捏,誰想卻是個刺猬。

沒捏成餘鶴,自己倒紮了一手刺,也夠倒黴的。

這會兒傅聰林被長輩硬留在傅宅,被逼着給餘鶴道歉,他氣的臉都白了。

別說餘鶴現在就是個被包養的小玩意,就算餘鶴還在餘家,見了他傅家的大少爺也得恭恭敬敬地叫聲林少,怎麽到了傅家做金絲雀,反而能按着他頭叫他大侄子。

想想就好氣。

相關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