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鶴挂斷電話, 把煙掐滅,推開窗問傅雲峥:“我有個朋友想來看我,可以嗎?”

傅雲峥看着站在陽光下的餘鶴, 回答道:“有什麽不行的,你又不是在坐牢,前兩天不是還說跑就跑嗎?”

“這事兒過不去了是吧。”餘鶴單手撐在窗沿上:“接着我。”

傅雲峥展開手臂, 餘鶴一撐窗沿翻進來,正好落在傅雲峥懷裏。

餘鶴低頭把別墅地址發給餘清硯。

傅雲峥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好好的門不走,就顯你有腿,能跑能跳。”

餘鶴絲毫不慌, 他知道傅雲峥并不忌諱別人提到傷腿,也不會因此遷怒餘鶴。如果傅雲峥是這樣氣量狹小的人,何必要在別墅主宅裏給餘鶴搭一座籃球館呢?

傅雲峥是不喜歡別人把他當做殘疾人,當做廢人。

這也是傅雲峥選擇把自己留在身邊的原因吧。

午餐後,餘鶴同傅雲峥一起在花園裏散步。

花園內秋意見濃,百花凋敝而楓葉火紅, 銀杏金黃,色彩鮮明濃豔, 是春夏沒有的熱烈燦爛,轉瞬風起, 吹卷葉落, 紅楓銀杏鋪了滿地。

也是春夏沒有的零落蕭疏。

一片銀杏葉落在傅雲峥膝頭蓋着的毛毯上。

傅雲峥撿起那片葉子, 鳳眸微垂, 不知在想些什麽,長長的睫毛投下兩片扇形陰影, 有種說不出的韻味。

這樣淩厲的一雙鳳眸卻搭了漆黑纖長的眼睫,可真是好看。

傅雲峥骨相完美, 面颌線條銳利,宛如出鞘利劍鋒芒畢露,令人心生寒意,整張臉上唯有一對鴉羽般的睫毛稍顯溫柔,中和去些許沖擊力。

餘鶴半蹲在傅雲峥對面,把傅雲峥手裏的銀杏葉拿過來,他轉動葉片,置于鼻間輕嗅:“想什麽呢?”

銀杏葉有股草木清香,餘鶴将葉子遞給傅雲峥:“好香,你聞。”

傅雲峥低下頭,鼻翼微微煽動:“沒味道。”

“嗯?”餘鶴又聞了聞:“就是葉子味啊,微微苦澀,但比普通的樹葉多了絲甘甜,是我鼻子的問題嗎?”

傅雲峥隔着銀杏葉輕點餘鶴的鼻尖:“狗鼻子,你之前總是說我身上有香味兒,我就從沒聞見過。”

餘鶴說:“你就是香,還是我最喜歡的那種。”

傅雲峥托着餘鶴手臂把他從地上拉起來:“跟我說話不用總蹲着。”

餘鶴表面慵懶閑散,萬事不挂心,實則精細入微,在些許小事中可見一斑。傅雲峥坐在輪椅上,餘鶴每次和傅雲峥說話都盡量保持平視,如果是站着就會半蹲下來,這種自然而然的尊重最能展現修養。

他用自己的方式照顧傅雲峥的情緒,不想讓傅雲峥感受到與常人的視角差異。

每一次平視都像在無聲地告訴傅雲峥:殘疾沒什麽大不了的,如果你站不起來,那我就蹲下。

餘鶴随着傅雲峥的力道站起身,彎腰撐在輪椅扶手上:“可是和你說話的時候,我想看你的眼睛。”

傅雲峥擡眸與餘鶴對視:“眼睛有什麽好看的?”

“好看的。”餘鶴眼中是不沾染色欲的欣賞:“我喜歡你的眼睛。”

傅雲峥瞳光微顫,今天餘鶴說了太多次喜歡。

‘喜歡他的味道’、‘喜歡他的眼睛’……傅雲峥并不遲鈍,相反他情商與智商都是公認的高,旁人都說傅雲峥處事周全圓滿,慧眼獨具,因擅識人心而縱橫商海。

他知道餘鶴在暗示什麽。

十九歲的餘鶴藏不住事,對他的心思都寫在臉上。

可他怎麽能耽誤餘鶴呢?

他是一個男人,一個身患殘疾的男人,和餘鶴相差足有十幾歲。

傅雲峥之前是真不知道餘鶴居然沒談過戀愛,也沒和別人發生過關系。畢竟以餘鶴那張臉、那張揚放肆性格……怎麽看也不像是能守得住的樣子。

要是早知如此,他絕不會把餘鶴往這條彎路上帶,他是喜歡餘鶴的臉沒錯,可這份見色起意能維持多久他不知道,餘鶴的一時興起能維持多久他也不知道。

從生物學角度講,餘鶴的容貌、聲音、行為刺激他的大腦分泌出多巴胺,讓傅雲峥産生快樂、輕松等正面情緒。

簡而言之,多巴胺的産生才是一切快樂的源泉。

所以愛情剛出現的時候,每個人都是神搖魂蕩,意亂情迷。

傅雲峥也不能免俗,在多巴胺的幹預下,某個瞬間他也會有不顧一切的沖動。

好在理性始終沒有放棄提防,無時無刻都在告訴傅雲峥:要克制。

這份關系太過懸殊,論權勢地位他站上風,但論年齡健康餘鶴站上風,他們無論如何都是不匹配的。

餘鶴這張臉他惦記太久了,自慈善晚宴那驚鴻一瞥伊始,足足在心裏裝了一年,聽聞餘鶴落難他也是猶豫良久,傅雲峥想過是單純把餘鶴接出錦瑟臺,還是借着此機會叫餘鶴陪他一段時間。

他甚至去常去的廟裏求了一簽,簽語只有兩個字——

自在。

彼時他第三次手術失敗,人生可謂了無生趣,唯一能激起他幾分興致的就剩餘鶴了。

只有餘鶴。

那就自在一回吧。

自在不是自私。傅雲峥始終清楚,有朝一日餘鶴的人生會回歸正規。

餘鶴太年輕了,別說是在他身邊陪個一年兩年,就是呆上十年,屆時餘鶴也不過29歲,無論是選擇其他男性伴侶還是結婚生子都不晚。

傅雲峥是願意放餘鶴離開的,無論餘鶴什麽時候想走都行。

但人的欲望是會不斷膨脹的,傅雲峥非常了解自己的性格,如果餘鶴和傅雲峥只維持身體上的關系,自己可以将界限劃分明晰,絕不會對餘鶴産生獨占的欲望。

而愛情具有強烈的排他性。

一旦他和餘鶴發展出感情,确定了戀愛關系,他會失控。餘鶴太漂亮太招人了,他一定會患得患失,甚至因為身體殘疾自卑而變得神經兮兮。

他不能這樣。

餘鶴少年心性,傅雲峥卻不是少年了。

愛情的沖動只是一時的,而因愛情産生的煩惱才是無窮無盡。

用金錢、權勢、身體能維持的關系,遠比虛無缥缈的感情堅固許多。

現在這樣就很好,餘鶴想要什麽他就給,餘鶴開心,他也開心。

傅雲峥什麽都可以給餘鶴。

餘鶴見傅雲峥沉默良久,便跨坐在傅雲峥雙腿上:“又想什麽呢,忽然又不高興了。”

傅雲峥擔心餘鶴摔下去,隔空虛攬這餘鶴的腰,很堅決地否認:“沒有不高興。”

餘鶴有些許猶疑:“真的嗎?”

說實話,傅雲峥的臉色沒什麽變化,但餘鶴還是敏銳察覺傅雲峥眼中的光芒微散,明亮的眸子黯淡了下來。

就是在不高興吧。

餘鶴有點得意,心想自己可真是進步神速,剛認識傅雲峥時,觀測傅雲峥目光路徑都是加密的,現在居然能讀懂傅雲峥眼神的明暗,想必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像傅雲峥解讀自己在想什麽一樣,看出傅雲峥在想什麽了。

傅雲峥往後靠了一點,将全部的情緒隐藏在心底,氣定神閑:“你看不出我想什麽。”

餘鶴:“……”

真是奇了怪了,難道他的想法是寫在額頭上嗎?傅雲峥怎麽能讀取的這般精準?

“你們傅氏旗下的科技公司是不是偷偷發明了讀心器之類的東西?”餘鶴的手搜身似的在傅雲峥口袋腰間拍了拍:“說,藏哪兒了。”

傅雲峥被困在輪椅之中,躲不開餘鶴的爪子,他脖頸微揚,抓住餘鶴作怪的手 :“不在身上。”

餘鶴揚起眉:“在哪兒?”

傅雲峥喉結上下滑動,抿了下嘴唇。

“哦,原來藏在了嘴裏。”餘鶴湊過去,主動含住傅雲峥的唇,他輕輕一舔:“張嘴,我要好好搜查。”

傅雲峥便聽話的張開嘴,在歡愛之上,傅雲峥幾乎什麽都随着餘鶴。

餘鶴想擁抱就擁抱,想接吻就接吻。

但他很少主動抱餘鶴,從沒主動親過餘鶴。

這太逾矩了。

傅雲峥不想讓餘鶴有一點不舒服的感覺,故而将主動權完完全全交給了餘鶴。

而餘鶴呢?

他什麽都不知道,傅雲峥也不用他知道。

餘鶴用舌頭将可疑之處搜了個遍,攻城略地,逼着傅雲峥望風披靡,不自覺向後退去。單手扣住傅雲峥的後腦,餘鶴暫且放過對手,轉而側頭吮吸那薄涼的唇瓣。

正在這時,在不遠處等候許久安保人員見兩人突然間就親在一起,生怕事情進一步發展,只得硬着頭皮快步走來。

傅雲峥餘光瞥見有人來,雙手抵在餘鶴胸前,輕輕推開餘鶴,示意:“有人來了”

餘鶴微微退後。

傅雲峥先用拇指抹去餘鶴嘴角的水漬,才反手用手背擦了下自己的唇。

哪怕被人瞧見在花園裏與同性接吻,傅雲峥依舊面不改色,只沉聲問:“什麽事?”

穿着制服的安保人員躬下身,低聲向傅雲峥彙報:“傅先生,餘少爺的朋友到了。”

“帶他去泠花汀。”傅雲峥淡淡吩咐。

安保人員呼吸一窒,他感覺這份待遇優厚的工作正在跟他揮手作別,然而事已至此,只能微微側身,咬牙回複:“傅先生,那位少爺說,餘少爺讓他直接過來。”

餘鶴與傅雲峥同時側過頭。

只見不遠處那人呆若木雞,直愣愣站在楓樹下,難以置信地瞧着他們。

餘清硯滿面惶悚,叫了一聲:“餘鶴!”

泠花汀是傅宅招待貴客的地方,建在莊園北側碧波湖之上,西面以水晶制成的錦鯉缸代替牆面,極盡豪奢,四面環水,草木蓊郁青翠,景色怡人。

餘清硯和餘鶴面對面坐着,只見十幾名身着統一制服的幫傭魚貫而入,端菜的端菜、倒水的倒水,将手中菜品放到桌面上便一躬身退下,左上右下,秩序井然。

桌面上菜品精致堪比國宴,自打餘清硯走進傅家莊園就時時處于震驚之中。

他原以為餘家便已是奉城數一數二的豪門,可和傅宅這王府似的作風比起來卻是不值一提,但令他更為驚愕的是,包養餘鶴的人居然是傅雲峥!

傅家的産業遍布全球,實力在全國都數一數二,傅雲峥作為傅家的掌權人,多少人削尖了腦袋也湊不到他跟前,放在往日,別說是餘清硯,就連他父親餘世泉都難得一見。

車禍後,傅雲峥更是久不出現在人前,一直住在雲蘇的莊園裏,旁人想和他說句話都難上加難。

這是真正手握龐大經濟走向的大資本家。

傅雲峥若是不高興了,随手收緊供給鏈,那多少人都得跟着傾家蕩産。

餘清硯的目光從餘鶴眉骨的結痂掃過,又落到餘鶴唇邊的淤青上,雙手緊握成拳,心中百感交集:“餘鶴,你過的怎麽樣?”

餘鶴單手托腮,懶洋洋地半趴在桌上,側頭看着餘清硯,語氣同樣懶散:“你來到底幹嘛?”

餘清硯閉了閉眼,他五官很柔和,睫毛同樣很長,閉起眼時睫毛輕抖,很容易激起旁人的保護欲,白蓮花似的。

餘鶴看到他那柔韌模樣就煩,不由得朝天翻了一個白眼。

餘清硯輕聲說:“賺錢的方式有很多,你還這麽年輕,怎麽能為了錢做這種事?”

餘鶴一陣無語:“……你大老遠從奉城跑過來,就是為了教我做人?”

餘清硯微微蹙眉:“爸爸媽媽要是知道了……”

餘鶴直起身,目光一下子沉下來:“我不怕任何人知道。”

餘清硯猛地站起身:“爸爸媽媽為人正直,你現在這個樣子,讓我怎麽和他們說,難道要我告訴他們,他們的親生兒子被一個殘疾的老男人包養,關在雲蘇的私邸裏當禁脔!”

餘鶴靠在椅子上,雙手抱胸,一點也不生氣,他非常清楚餘清硯在故意惹怒他,他才不會上當。

之前在餘家餘清硯就是這麽算計他的。

餘鶴仰頭看着餘清硯:“傅雲峥一點也不老。比你那個傻逼男朋友長得好看多了。”

提起周文骁,餘清硯底氣便沒那樣足,餘鶴會進錦瑟臺當服務生背後少不了周文骁推波助瀾,在這件事上餘清硯是理虧的,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我和周文骁已經分手了。”

餘清硯要是說這個餘鶴可就來興致了。

餘鶴提起茶壺,親手給餘清硯倒茶:“詳細講講。”

端茶倒水的活計餘鶴做的極差,一杯茶灑了半杯。

餘清硯用餐巾擦桌案時心想,就這麽伺候傅雲峥,難怪餘鶴被折騰的這麽慘。

見餘鶴還要再倒茶,餘清硯忙把茶壺接了過來,他被接回餘家前半工半讀,做過服務生,他提起茶壺給餘鶴演示怎樣倒茶不灑不起沫,又展開餐巾起身教餘鶴布菜。

于是餘鶴一邊吃餘清硯夾給他的菜,一邊聽餘清硯講和周文骁的感情矛盾。

餘清硯願意演大善人,餘鶴就坐在這兒等着他伺候。

“你還會拆蟹呢?”餘鶴用貝殼勺舀了一勺蟹肉放進嘴裏,蟹肉又鮮又甜,餘鶴又拿了一只螃蟹遞給餘清硯:“你也吃,我覺得周文骁其實是很喜歡你的,但是他有點大男子主義,不夠尊重你,自以為是。”

“我不愛吃,你吃吧。”餘清硯掰開蟹臍,用拆蟹工具把蟹殼拆了下來:“他是我的學長,奉城大學優秀畢業生,我們剛在一起時餘家還沒有找到我,但那個時候在一起的感覺很好,不像現在……我也說不上來是哪兒變了。”

餘鶴撐着頭,一本正經地分析:“從前你是普通大學生,感情好就在一起,感情不好就分手,相處起來更真實,現在你是餘家的少爺,他做事前先考慮的不是你,而是餘家。”

餘清硯垂下眼,撥蟹肉的手微微一頓:“也許吧。”

午飯後,餘鶴親自送餘清硯到莊園門口,餘鶴跨坐在摩托車上,餘清硯精神恍惚的從摩托後座上邁下來。

餘鶴把頭盔面罩推上去,摘下餘清硯腦袋上的銀色頭盔:“常來玩兒啊,走了。”

摩托車轟鳴一聲,潇灑地轉了個彎,拐回莊園。

傅雲峥派來送餘清硯回奉城的司機拉開車門,請餘清硯上車。

餘清硯坐在奢華的邁巴赫裏,想不通他明明是來勸餘鶴迷途知返的,怎麽最後反倒成了餘鶴開導他如何戀愛。

餘鶴總是這樣!說話沒個重點,和餘鶴聊天很容易就被餘鶴帶着跑偏。

手指在真皮座椅上輕輕一劃,餘清硯有點疑惑明明派了車出來,為何餘鶴還要騎摩托車送他。

司機回答:“不因為餘鶴少爺容易暈車,他要送您到門口就只能騎摩托了,還望見諒。”

餘清硯:“……”

司機将自己的名片遞給餘清硯:“以後您要來雲蘇找餘鶴少爺玩,請給我打電話,我去接您。”

餘清硯接過名牌:“謝謝,這是傅總交待的嗎?”

司機說:“是的。”

餘鶴又收到了豆芽直播平臺的短信,因他的直播間被AI檢測到‘無生命活動跡象’,系統判定餘鶴消極怠播。

去健身房健身時,餘鶴就把手機支在一邊,直播他健身的背影,這回總有生命活動跡象了吧。

就這麽摸了幾天魚,餘鶴被分到健身博主的序列中,還漲了六個粉絲,有人給他留言說他背肌好看。

晚上,餘鶴背對着傅雲峥雙臂外展,做擴胸運動展示背肌,他後背線條流暢,脊椎處一道深溝格外惑人,腰上還有兩個明顯的腰窩。

傅雲峥不由失笑,淡然品評四個字:“仙鶴開屏。”

餘鶴啧了一聲,側過頭半嗔半怒斜觑傅雲峥。

“過來,”傅雲峥把餘鶴的手機倒扣在腿上,把餘鶴的褲子往上提了提:“去吧,我給你錄着呢。”

餘鶴把健身器械上搭着的T恤套在身上,背對着傅雲峥做了一組高位下拉,漂亮的肌肉線條繃緊、放松,繃緊、放松,一組推二十個,連做六組,又接了一套卷腹。

做完他拿回手機檢查一遍,确認沒有露臉就發了出去,剪輯濾鏡一概皆無,糙的不能再糙。

運動過後,汗珠從餘鶴鼻尖脖頸上淌下來,餘鶴掀起背心擦了擦,見傅雲峥的眼睛從他腰腹處掃過,就撩起上衣非要傅雲峥摸他的腹肌。

餘鶴的腰還是帶着少年人特有的瘦削,不是傳統意義上硬挺八塊,腹肌線條流暢分明又少了幾分攻擊型,看起來比雄性氣息逼人的那種更好摸。

傅雲峥移開眼:“不摸,全是汗。”

餘鶴放下衣角,一屁股坐在傅雲峥腿上,把額頭的汗往傅雲峥身上蹭:“現在你髒了,快摸,別不好意思。”

“是是是,我髒了。”傅雲峥靠椅背上,躲開餘鶴毛絨絨的腦袋:“快下去吧,別成天撩撥我,上次叫餘清硯瞧見,你也不擔心他回去編排你。”

餘鶴漫不經心地勾起唇,帶着幾分痞氣:“他敢編排我,難道還敢編排你?”

傅雲峥啞然,把餘鶴被汗水打濕的頭發撥上去,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看把你能的。”

餘鶴定定看着傅雲峥,開始商業互捧:“還是傅先生厲害,我這是狗仗人勢。”

傅雲峥一陣嗆咳:“口無遮攔,哪有說自己是狗的。”

叮咚——

手機響起消息提醒。

餘鶴低頭看了一眼,得意洋洋把剛才健身視頻的評論給傅雲峥看。

【啊啊啊啊啊,這身材絕了,我一生行善積德,刷到這個是應該的,好想摸啊。】

“看,人家想摸還摸不着呢。”餘鶴揚起下巴,驕傲宛如小孔雀:“白給你摸你還不摸。”

傅雲峥聞言,垂眸輕笑:“是,我也是一生行善積德,才捉到了你這只小仙鶴。”

彼時餘鶴尚且不知他們第一次相遇就是在慈善晚宴上。

傅氏集團一直心系公益事業,傅雲峥在車禍前甚至親身參與公益事業,比如前往西北荒漠,親力親為和牧民一起種植胡楊。

可上天似乎并沒有因為傅雲峥的善行而厚待他,在最風華鼎盛的年紀,忽如其來的意外令他只能坐在輪椅上。

這是一種怎樣的遺憾啊。

餘鶴無法感同身受,他難以想象如果有天他也失去了雙腿,能否像傅雲峥這樣豁達,豁達到能夠看着另一個青春正盛的年輕人在自己眼前又是打球又是健身的。

餘鶴心裏有點不是滋味,正巧這時手機又叮咚兩聲,他站起身,把手機遞給傅雲峥:“看,有新評論。”

“有人給你刷禮物。”傅雲峥指腹從屏幕上滑過:“怎麽想起來玩直播了?”

餘鶴不看合同拿起筆就簽字這一點始終為傅雲峥诟病,他不敢直接說自己随手跟豆芽平臺簽了電子合同,雖然十萬違約金對傅雲峥來說不值一提,但餘鶴還是想維持在傅雲峥心中的正面形象。

不小心注冊成主播、還簽了合同這種事情聽起來就不是很聰明的樣子。

他給自己找了個絕佳的借口。

餘鶴推着傅雲峥的輪椅離開健身房:“想賺點錢捐給需要的人,就當行善積德了。”

這幾年短視頻、直播很火熱,傅氏集團旗下也有專門做網紅孵化的直播公司,傅雲峥也曾專門了解過新興的産業結構,熟谙網紅營銷的基本模式,他對餘鶴的心血來潮十分寬縱,頗有餘鶴要拆房頂,他就遞梯子的意味。

旁人若是聽見自家小孩要當跟風做直播,必定不會是傅雲峥這個反應。

他傅雲峥不僅沒提出質疑,反而馳然道:“好,明天聯系個營銷團隊帶你。”

“那倒不用,”餘鶴一副不過是三分鐘熱度的語氣,随口說:“我就是玩玩兒。”

傅雲峥劃看短視頻的拇指微微停頓,食指關節暗滅屏幕将手機倒扣在腿上,楞楞盯着自己殘疾的雙腿,眼神幽黯宛如古井。

蒼白唇角微揚的弧度消失,抿成一條直線。

餘鶴在他身後推着輪椅,未能看到傅雲峥鳳眸之中倏忽消散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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