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兒:公子公子公子,該下車啦。

安棠收了蝶,定了定神,懶散下了車。直叫跟在她後頭的雙兒捉摸不定,她家小姐上半日還好好的呢。從來也不是個嗜睡的人吶,怎的說變就變。

雙兒打點了客棧一切,憂心沖沖跑至安棠的床前:小姐你都睡了一天了!膳食也不愛吃了你這是怎麽了?

安棠取了葫蘆心籽給她:沒事。我練功呢,這顆籽送給你,放置眉心即可玩耍。你別來擾我了。乖。

還好第二天早上,安棠恢複神采,出來與她就餐。不想隔桌正談論與她們有關的千澤公子。

一冠禮的小公子:真羨慕廖梅小姐啊。若是我,只要一睹千澤公子一面我即刻死去也值了。

粉衣公子:唯有廖梅小姐得此機緣。你休念有的沒的。我看還是仔細學法,争得一個玉城入境權實在些。

隔壁粉面公子走過去插嘴:各位說的不錯。可進了玉城也難見千澤公子一面呀

冠禮小公子:确是如此。雖然廖梅小姐的父親帝師大人已經遠離高堂,人家身份始終擺在那,我等就坐看她一身千澤公子的法術罷

粉面公子輕言道:諸位猜千澤公子與廖梅小姐可能成雙,緣到結親麽?想必大家心裏都有點想法,不妨快快說來讨個樂呵

冠禮公子急拍手稱贊:我也這樣想!廖梅小姐芳華萬裏,千澤公子舉世無雙

粉面公子差點流口水:還正巧湊到一塊共談詩禮,你來我往,情意綿綿……

冠禮公子:說不定這幾日已經通破了窗戶紙,執手……

粉衣公子:呸呸呸,你們休再胡談,街坊鄰裏傳播開來你我等吃不了兜着走

安棠忽然重重的放置了茶杯,引起一堂鴉雀無聲,她正經起身微整了袖口,強壓下沖動,不在意的開了折扇:雙兒,我們走。

雙兒背了包袱跟上:是,公子

留下一衆客官莫名納悶。

安棠出了客棧立刻加速奔去馬車,呼喊車夫:我們出發!請快些趕路

雙兒也快速進了馬車:公子,你怎的突然這樣急,莫不是擔憂廖梅小姐?

安棠靠着軟墊,抿了抿嘴唇:方才你不是也聽見了,再不到達南臨莊,我看我也不用再進不去了

雙兒縮縮腦袋:哦……

安棠忽然眼神一亮,掀開車窗一角變出紫蝶放了出去,微笑說:就靠紫蝶寶貝兒啦,先給咱探探路

雙兒見她心情好,問她:好公子,送你紫蝶的這個男人是誰呀?紫江天我感覺甚是熟念,可又記不起哪裏知道過

安棠眯眯眼挑了嘴角,裝尊者道:你不記得紫江天了?看來你的麻雀小腦瓜還差些火候呀。雙兒你忘記六萬歲我帶你去紫境上學的事兒啦?他可算我的第一個同窗

雙兒逐漸想起,恍然道:是那個小男孩!我們送了他許多玩具

安棠:嗯哼。

雙兒:诶呀,我說名字怎麽也這般耳熟呢。紫江天他可是紫王的兒子呀!那時候他不是待了數年就走了嗎?公子你何時跟他這樣熟念了,他對你這般好

安棠看着車頂有點晃神,聲音有些輕柔飄渺:他對我的确是沒的說。算來,七萬年的溫柔啊……

雙兒往跟前湊了湊:你說什麽公子?

安棠遮了眼眸,坐起來扯了話題:沒什麽。仙界碰上他的。對了,這次歷程,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多長幾個心眼,別被人拐了

雙兒挺胸:才不會!我的心眼可是足足的,你不要看我本體這麽小,我該有的可是一點也不缺。

安棠眼眸染起笑意:不錯,我家雙兒最厲害了。

說着她變化出三瓶丹藥,絮絮叨叨:藍瓶療外傷,白瓶療內傷,黃瓶是法力藥丸有時辰限制

不等雙兒打岔她又接着說:若是匪幫難探你就莫要行動,和我聯系,等我再一起探。還有孔雀舞的事兒你幫我也打探打探,玉城的動靜有空也幫我留意着。乖乖,你可明白了嗯?

雙兒取過玄在空中的瓶子藏好,一臉要哭出來:小姐你對我真好。這麽多藥你從哪裏得來的,舍得給我

安棠躺下睨了她一眼,擺擺手:你歡心用着,不夠問我再拿。我有個醫仙好友,便帶着你也享享福咯

雙兒嬉笑,又問:公子,萬一廖梅小姐喜歡上你了怎可好?

安棠這下子給她一個白眼,打發道:雙兒小姐啊,你放心,本公子呢沒那麽大魅力。現在只盼着她沒墜入她師父的情網,我就感恩戴德了。不跟你說話呢,再跟你廢口舌,一會功力消減進不了南臨莊便算你身上

雙兒撅了撅嘴,取了藥瓶自個耍子去了

一旁安棠雖然看上去似睡着了,其實忍不住思緒萬千,腦海中的回憶紛至沓來。

紫江天、王欽、雨白倆師兄,他們對她的好都是一樣純粹,直叫人溫暖。暮理對她也好,要數他們的好有何不同?那便是她喜歡他吧,他們倆彼此熱愛過,那是心的燃燒

這天上、人間都有過他和她的足跡,十萬歲從離開紫境遇上他,到現在,已經七萬年過去了啊……那時候他跟她當屬仙界的一段佳話。曾幾何時,佳話不再?讓我細細回想回想……

跟他在一起的第一個萬年,那時候他總是使勁盯着我瞧,我是借口在仙司殿幫忙回眼他,第二個萬年那仙界漫天的霓虹仿佛成了永遠和他相識相知的見證……

這時車夫小哥停了馬車:二位客官,這前頭真是堵的一塌糊塗,馬車肯定過不去了……

雙兒離開掀了簾子,瞧見車夫小哥額間已有薄汗,周圍的行人越來越擁擠,他們的馬車正是寸步難行,雙兒站出馬車向遠處眺望起來:這裏人怎麽這麽多?發生何事了?

安棠也鑽出馬車,與雙兒并肩站在一道,開了折扇:看來有熱鬧可瞧呀。

正觀望間,一聲鑼鼓此起彼伏響起,一條法術放至半空,可清晰見着“拜師禮”“吉時到”六個字。

雙兒:拜師禮?又有誰要拜師了?

周圍一圈圍觀群衆齊聲轉頭,道:廖梅小姐拜師!

安棠一下收了折扇,打破尴尬:呵呵,諸位看起來都是頗有眼力的人,看來我等今日是得了莫大的幸運,一睹拜師典禮吶!

一年輕公子突然喊:快看!是千澤公子!

一大娘:真的假的?真是千澤公子辦啊?早曉得這樣我把女兒叫來看還來得及麽

另一大娘:得了,別說擠出去,就算來了估計也沒這好位置了

一大叔:千澤公子也不曉得提前預告一下子,還好我沒走,要然後悔一輩子啊

一幹人包括安棠的馬車所處的位置勉強能看清楚千澤公子的臉,其人果然像大家口中所傳那樣,眉清目秀,整個人多一筆豔美,少一筆則清冷絕塵。

周身的觀衆漸漸似要發瘋了,喊叫聲愈來愈強烈,直激的安棠差些鑽回馬車。

好在那千澤公子伸了他的纖纖玉手出袖,方以為他在震場,卻見一壺茶水旋浮空中。

安棠再次打開這扇,挑了挑嘴角輕聲掃興道:原來是取茶啊……

卻見周身一群齊步轉頭瞧他。

他心道不好,停下折扇沖遠方大喊:千澤公子好樣的!見到你我立刻死去也值啦——!!

卻見全場鴉雀無聲,周身一群又齊步轉回了頭,安棠正要吐槽他們默默無聞的行為。

臺上有持了法力的聲音說道:何人叫喊?

安棠覺着這聲音似細雨潤物,令人心曠神怡,真是太好聽了呀。微擡下巴望去,卻見那千澤公子視線落往他這邊。呵呵,不愁再結識他了!

安棠飛身去了禮臺。雙兒沒來及阻止他,只能焦急的望着,心中祈願:希望沒人發現,沒人發現,沒人發現……

果然,臺下看傻眼的無數觀衆立刻反應過來,紛紛嘩然:哇——!!!

安棠站定,正納悶這群人又跟他不對付。就收到雙兒的蜜音:小姐吶!雀族人數輕攻最好,他們不會飛!

就瞧見千澤公子宛若一朵紫鳳花向他緩緩走來。他立刻法力收了折扇,雙手恭敬往前拜作一輯:久聞千澤公子風姿綽約氣度非凡,今日一見果真令在場所有人一見傾心。

千澤公子微抿紅唇,一雙璀璨奪目的眸子怔怔看着他:你傾心于我?

安棠随着他柔和棉雲般舒心的話語微笑點頭,才點頭就發現不對,卻也只能幹笑

千澤公子翩翩有禮請他入席:我瞧你這般癡心,不若觀臺坐下,賞臉參看一番

安棠聞言立刻變了旋舟茶遞過去:那在下就太謝謝您了。得您這般盛情款待,我也無甚可以回報的。這是我家鄉的茶便孝敬您?

不顧臺下觀衆的吸氣聲,千澤公子接過,法力取了一息茶煙輕輕聞了聞,笑道:好茶

不消一刻,廖梅小姐已由第一公子會意,從樓裏被接出來,亭亭站在臺中開始她的表演。

廖梅小姐看起來和安棠一般年紀,氣質仿佛有那淩傲于皚皚白雪中的梅花清新迷人,安棠心中贊嘆道這倆果真是一堆璧人師徒!

11節

廖梅小姐撚指翻飛,瞧那小模樣當真是孔雀族吶。哈哈哈……安棠在一旁坐着倍感幸運,這大概就是雀族的開屏舞哇。不錯不錯。

廖梅的千姿百态也讓臺下的觀衆們深深折服,直至最後她一個用力的動作,在她的尾部隐約出了一條淡藍色的孔雀屏尾。很完美的結束。

圍觀群衆紛紛以掌聲以資鼓勵:好!廖梅小姐好樣的!不愧是千澤公子看中的人啊……

一番熱鬧渲染得叫安棠差點忍不住也跳出來稱贊一下,她想說:小姐的屏開的美極了!就是不曉得男孔雀開屏會是怎樣個美法?也不曉得自個的障眼法也能開屏麽哈哈哈。今晚回去偷偷試試。

臉頰浮了一層粉紅,廖梅小姐足點禮臺取了空中的那杯茶水,款款走向千澤公子。

看着千澤公子一副尊者派頭,接了茶水喝,安棠眨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表示她有點小羨慕:倘若以後我也收徒弟,也被這樣奉茶……

忽然主事管家大喊:禮成——!

天吶,這可真像結婚……

千澤公子用法力說道:小兄弟如此鐘情我的修行之道,今日得緣,你便一道拜于我坐下吧

安棠瞪圓了眼睛看着他,心想:什麽?我就坐你旁邊兒,你卻喊得全場聽見?這是——逼良為娼啊。

立刻,有好幾個起哄的觀衆:小公子大運啦!別呆愣着啦!快拜師啊!你們瞧瞧這孩子,竟是傻了哈哈哈……

安棠硬着頭皮走出座位,有些不知所措,想變出折扇卻知不是時候,轉臉看向千澤公子:額——要不小弟我(先行一步?……)

千澤公子仿佛看出他的意圖的樣子,伸出那只纖纖玉手又變了杯茶水懸于空中,一派優雅迷人的笑容對着他。

安棠一怔:雖然笑得那麽令我怦然心動,但還是覺得他有點像只狐貍呢。怎麽拒絕好呢?拒絕了還能繼續跟他聊天麽……

不容安棠多想,那個看起來兇兇的主事管家敲鑼打鼓,大叫:拜師——!

安棠差點兒被吓得一哆嗦,袖口裏她捏了捏拳頭,心道豁出去了,不就是開個屏麽,難不倒他!

起指,翻飛,衣袂翩翩,動作與廖梅小姐相差無幾,不過那小腰似乎他的看起來要更柔韌,節奏強,竟跳出了一股韻律。

這是雀族生下來便學的開屏舞,用作炫耀、拜師、求偶甚至謝幕。安棠的開屏舞讓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不一樣,只道是不一樣的美妙好看。他們不知道,安棠其實是多虧了天生的肢體協調和手藝類的一點兒造詣,或者是歸功她孔雀老祖的血脈。

最後一個動作是該幹脆有力的,安棠之前還好奇這步算什麽步驟,不過真做到了這步,她竟一氣呵成。就看她的障眼法成不成功遼。

出人意料的是,那臺上的小公子,雀尾一展,竟靓藍靓藍的,要說藍也不太對,那藍中還帶着紫,這可是稀有品種吶!

日光下他的尾巴真的勾了所有孔雀族人的心……

而出呼安棠意料的,是他竟真的變化了一條尾巴,深感完美。雖然這顏色看起來頗眼熟,叫他一瞬想起了紫蝶。紫蝶寶貝離開了很久沒出現,難道說是它幫的忙?

片刻後安棠有些緊張,額間微汗,他想起來當時只顧着看廖梅開屏,沒注意人家怎麽去尾。

真真是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安棠瞧着衆人還沒回過神,他見機隔空使了法将懸着的茶杯送去千澤公子面前。盼着趕緊結束他好溜走。

還好千澤公子沒再搞事情直接喝了茶。安棠心中大石落地,展開雙臂緩緩鞠躬,轉身就閃進了樓裏面躲起來。

聽着外頭敲鑼大鼓,又一番喧鬧聲響起。安棠無聊的蹲在桌子底下藏着尾巴不敢出來,心道等雙兒過來幫他一道想想法子。

事實上。雙兒早就跑了,在看見安棠圓滿拜師時她就心滿意足的退出現場。她現在已經出發在探匪、打聽、察訪的路上了,對自己身上的三個任務有很深的覺悟。對安棠佩服的五體投地,便連馬車也幫她體貼的駛了走,不給安棠浪費一丁點資源。

安棠極其耐心的在桌子底下乖乖等着,終于等到個人。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精致的銀絲真鞋,一片碧藍的衣袍

擡眼緩緩看上去,一張足可以迷惑衆生的面相正對她微笑:不知你原名叫什麽?

千澤公子竟還未離去!安棠感覺被他看見了自己和自己的尾巴,頓時漲紅了臉跟脖子,莫名生出一股深深的羞恥感。無奈打破僵局:我的名字叫做——恐失尾?呵呵。

千澤公子竟認真回他:孔 詩尾。好名字。不過你如今即已拜入我座下,我便賜你個道名。廖梅得了明清,你便換做長安如何?

安棠只好附和:長安好呀!我就叫長安。這名字我喜歡呵呵……

千澤公子似乎帶了一絲寵溺,笑得溫柔:我也覺得這名字很不錯。

安棠見他轉身就要離去,張口道:你可知這尾巴怎麽收?(诶呀,出口便後悔了。糗大了……)

千澤公子潇灑轉身:你出來

安棠惶惶從桌下鑽出,不成想尾巴有點大卡着了。見他的新師父遞出手掌,他不客氣的一把抓住,好容易才擠了出來。收回手,唇紅齒白笑道:拜托師父呢(希望您教導的手法不要太快喲)

事實是安棠想多了,千澤公子一個撚法幫她收了尾,調侃道:徒兒果真是恐失尾。

又出言指點:我看你開屏圓滿,收尾卻難。往後練習法術你切記不可急躁。

見安棠一副不在意的點頭,他無奈說:跟為師回府罷

千磨萬擊總算被安棠等到這一刻了,他忙變出了折扇屁颠屁颠跟千澤公子打道回府。

上了馬車,便是一行三人。廖梅小姐早已經沏好了茶等候他們。千澤坐在上坐,安棠嬉笑着同廖梅打了招呼,坐于她對面。

安棠:明清師姐福安!我是孔詩尾。如今道號長安。以後咱們互相關照啦。

見安棠一派俊俏模樣,廖梅心道他是個古靈精怪的師弟,禮貌一笑,也作一輯:原來是長安師弟。很高興和你一起同為師父的弟子。今日見到師弟的癡心,才叫我自愧弗如。轉身又言:恭喜師父尋得善徒。

千澤緩緩點頭算是承了她的恭維。安棠見此心感都熟念了,話也多起來:方才師姐的開屏舞真好看,那些臺下的觀衆們紛紛喝彩個不停。都快将我耳朵吵聾了。有你這個師姐我真感到驕傲。

廖梅被他一番話說紅了臉龐,不好意思道:那沒什麽的。

安棠整了衣袖正待繼續誇她,千澤細膩飽滿的聲音不鹹不淡的傳來:看來為師不夠叫你驕傲了

聞言安棠傻了傻,立刻反應過來,湊近坐了坐,獻媚讨好:師父的天人之姿那是不用人說的,要說的話怎麽能讓我用一個驕傲就概括呢。您的風采我可千萬年都說不完,不知師父怎會如此作想?

千澤一雙水眸瞧着安棠,仿佛對他說:你果真是個頑皮的徒弟

紅唇親啓:徒兒想必惦念為師已久。不知你家舍在哪裏?

安棠心裏咯噔一跳,面上越發笑得燦爛,整了一副真誠相,眨巴眼睛望着他:師父果真神機妙算。其實。長安早在千澤公子一舞成名之時就喜歡上您了。只因我家道偏僻,住在名宿群裏,即無法緣,也不懂如何進玉城。所以直到今日才得了如此機緣碰上您。唉,否則真不曉得我幾時才能碰到心心念念的師父您啊……

旁坐的廖梅仿若被安棠的真言真語所打動,也湊近坐了坐,同情的勸慰他:師弟切莫傷懷,你如今即已心願達成,便忘記那些愁緒。好好習法,有師父在你一定能炫首成道的。

安棠感激的看向廖梅,心道不愧是未來的孔後,人長得美,心地也好的不得了。怎麽辦我有點愛上她了……

千澤喚了他,空手施法,指着懸浮的一疊布,

聲音清涼:這條發帶以瓊海之光織就,長安你拿去。往後你只需記着,你是我千澤座下的徒弟,莫再為身份自擾。

安棠連連點頭應下,小心接了絲帶打開,仔細瞧着。絲帶泛着淡淡的藍光,一塵不染,摸至尾處瞧見了一個安字。哇塞,巧妙!

恍然發現自己忘記了廖梅,驀然看去。廖梅柔柔笑着:我也得了,不過與師弟的不同

只見廖梅變出了一把團扇看向他。那團扇上滿滿的桃花碎瓣,似要随風飄出,一看便知是個寶貝。安棠藏了發帶,變了自己的折扇出來,嗓音清脆說道:師姐的團扇果真不凡!早知如此,我就不拿出自己的扇子了。師父定是看了我有扇子才送我發帶。

廖梅帶着淺淺的梨渦,輕輕笑着說:沒想到長安師弟竟然喜歡女孩子家的物什

千澤也輕啓紅唇,還是一般不鹹不淡道:看來長安對為師的禮物不甚滿意

安棠眼珠微轉,捂了衣袖,耍賴道:才不是呢。我方才那是诓你們的,發帶已經送了我那便沒有了。大不了我再送師父一壺旋舟茶。

正巧馬車到了南臨莊,千澤走過他身邊,綿和的嗓音微沉:長安頗有點本事

安棠跟廖梅對視一眼,忐忑的跟在千澤後面進莊。臨至門口又聽見千澤緩緩說了兩字:诓人

她內心狂嗷:嗚嗚……這千澤公子好可怕的樣子。我以後再也不诓你了還不成——我都不敢跟你進門了(╯﹏╰)

12節

安棠惴惴不安地同廖梅跟着千澤公子進了莊子,走過了寬敞的前庭,過了彎彎繞繞的中庭,廖梅被安置在一處有梅景的院子,安棠則被千澤帶去了右邊一處別院。

安棠環顧一圈問道:師父,你住在主卧,我住哪裏呀?

千澤終于轉身,高大的身子遮去了大半陽光,眼波流轉道:你住偏殿

見重依望向自己身後,千澤精致的面孔略微柔和,輕言:安兒要跟為師住主殿?

安棠一個擺手沖去偏殿,拒絕道:師父厚愛,長安住偏殿就夠啦——!

掃塵作了數遍,整理房間格局花了近兩個時辰,回過神去打開門,安棠瞧着天上已經有了浮夜流年。

轉身發現千澤屋內有光,擡步向緊閉的房門踱去,心道:這麽晚了,這師父在做什麽呢?晚飯也沒有吃。這裏莫不是不吃飯的?

欲戳透窗戶紙瞧瞧又不敢,算了,我去看看廖梅她在做什麽。

方走出院門站定。不行啊。我如今一個妥妥的大男人,大晚上似乎不适合去她那呀。

于是返程進屋,捂住想要偷笑的嘴巴,揮手在門上施了門禁。嗯,如今已然進了南臨莊,該看看孔雀寶典的指示啦。

翻書祭出孔雀心,南臨莊三字果然變化,最後化為一個字“斬”。

安棠紅潤的嘴唇微張,傻傻的看着空中的大字,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收了法術翻到前頁。眼神微動,輕吟道:嗯——果然是斬情思。

揮手藏了寶典和孔雀心,安棠放松往榻上倒去,直直望着床頂:唉——怎麽斬情思呢?

須臾笑了兩聲,心道自己雖過了情劫,可依舊沒從情這個字裏頭繞出來呢。如今風水輪流轉,竟換她執掌別人的情。呵呵呵。

憶往昔,她跟暮理定情的那天——

猶記得那天仙界在下細雨,她正在仙司殿幫仙司君抄文書。他進了來,手執了把霓光仙荷幹,臉上楊着屬于他的最燦爛的笑容,看他樣子勢要将他那模樣甜進自己心裏不可。

他放懸了傘,向自己走來,用一種幸福的聲音對她說:糖糖,你願不願意做我的仙後?

呼——

暮理。你的确将你的樣子印在了我心上啊……

如今的你,為什麽不似從前了呢?

安棠睡的很沉,似乎進了她想要的夢裏。所以當千澤盾入她房中時,都無需擔心擾醒她。

千澤一身白色睡袍,一頭黑藍的頭發披散着,光着玉一般的腳懸空踏着,直到緩緩坐在她床沿。那模樣簡直就像,睡覺走錯了房門,于是順道逛逛……

靜靜欣賞一下她的睡顏,他終于動手了。伸出纖纖玉手撚了法術引至安棠身上,方收手,卻見其身上一層紫藍光影微顯,法術終石沉大海。

千澤微嘟嘴唇:誠然是個稀有孔雀麽……和我的感覺略微有差呢……

千澤站起身施法盾去,房間再次平靜,仿若剛剛的一切不過是個幻影。

第二日

安棠打開房門,方伸懶腰就呆住了,随即欣喜呼喚,邁出步子:明清師姐福安!你在這做什麽呢?

随她目光望了望千澤關着的房門,恍然道:師姐你這麽早就來等師父啊?

廖梅點頭微笑:師弟福安。我沒來多久的。想着過來給師父敬個早茶。你同我一道坐着吧?

安棠應聲大方坐下,便瞧着廖梅徐徐施法,不緊不慢開始烹茶,神情一如昨日般清雪芙蓉,高潔脫俗,直叫人賞心悅目,心生歲月靜好之意。

這時他們的師父總算開了門,側臉看去,他一襲白衣帶了絲淡黃色光暈,安棠迅速站起身,招着一只手,聲音清脆響亮:師父早安——!

廖梅端了杯茶,躬身敬道:師父早安。

千澤應聲緩步走近,擡手取了茶喝一口。對安棠來說,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師父喝着廖梅的茶,眼神卻在他身上掃了一遍。尤其是自己那空無一物的雙手。他肯定不是在欣賞自己今天的這套勁裝……

莫不是責怪我沒有給他備茶?廖梅的茶不好喝?

身邊廖梅上前接過茶杯,轉身放好,就聽見千澤清貴有磁性的聲音:今日你們練形姿

安棠忍了心中諸多話語,同廖梅跟着千澤後面去了在在院。

在在院不僅名字奇特,就連裏頭都是高牆小路,難以眺望出什麽名堂。一路安靜的跟着千澤後面,安棠放輕了聲音,感嘆道:若沒師父帶着,我看就出不去了。

廖梅輕聲回他道:也沒這般可怖,記下走過的路,只原路返回就好了

安棠對她擺擺手,微蹙眉:師姐記得住我記不住吶

千澤好聽的聲音傳來:萬物講究規則。廖梅跟我來

眼瞧着廖梅乖巧的跟千澤進了眼前一扇紅木金把門,安棠急急喊了一句:師父那我吶!

千澤似乎沒有聽見,無奈只能瞅着緊閉的紅門,愁緒飄起:完了完了,昨天回了就得罪了這師父,今早也得罪了他,當是不待見我了。

現在他們一定在裏頭談情說愛了!這可怎麽辦?都怪自己太不上心,诶呀……

安棠左思右想,越來越覺得門後頭那師徒二人正在做着什麽不可告人的舉止行為,揣測了怎麽個斬法,心道豁出去了,飛身欲過高牆。

卻是一個結界反彈叫他載回了地上,安棠撐起上半身,摸了摸脊背苦叫:嘶——什麽鬼?诶呦

正欲爬起來,紅木金把門開了。千澤公子宛若一尊活神仙走來,站在她面前。安棠忙忍了疼痛一骨碌爬起來,獻媚讨好:師父您這麽快就出來了?師姐不出來麽?

千澤施法為他祛了塵,高齡之花一般邁步向前走去,聲音還是那麽叫人心曠神怡,內容卻是:安兒的飛術從何學來?

果然好聽的聲音都是不能白聽的,于是極為誠懇回他道:師父果真心細如發,這點小動作也被您注意到了。不瞞師父,長安全身上下無甚優點,只這飛術勉強算一個。

我問過我那民舍的爹娘,他們告訴我,說是在我小的時候背我離開民舍,有趟子去山裏玩兒,碰着一個半仙人托他點化。我才有了這唯一的長處。

不知不覺安棠跟着千澤已經進了扇門,走過院子至一處幻影空間外頭,裏頭的影子們舉手投足都在反複做着一套動作,簡潔明了一看就會了。

千澤目不轉睛說道:法術講究的終是練習。安兒你可明白?

安棠來回撇了撇,不知他到底想說什麽,總之如夫子一般的神叨,他熟念回複:師父說的是。

千澤纖白的玉手途經她面前,趁她呆愣之際推了她進結界。诶呀被暗算了……這師父表面很正經其實是個狐貍變的

安棠入了裏頭便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不算完全不能動,只是要動也只能做幻影們的動作。安棠很輕松做了一套動作,接着木着身子發覺似乎沒什麽用處?

努力做了幾個動作轉過身,瞧見外面庭院空空如也,連棵草也無,紅木門緊閉着。安棠展着臂膀,踮着一只腳,維持着這個動作。一瞬間深感悲涼。漂亮狐貍果然丢下他跑了……

整整一個時辰多。安棠被困在幻境之中,熟練唯美的動作轉念興起,淡黑色的勁裝時而衣擺飄飄。一個扭腰擡腿,她在下個動作定住,望着自己的手指心中念訣。

皇天不負,紫江天送她的琉璃瓶如願飄出來,使勁沒動成手指後,安棠努努嘴,用牙齒開了瓶蓋。

下一刻,一只紫蝶從他身上飛出來,歡快地繞着他翩翩起舞。安棠收了琉璃瓶,歡喜叫道:阿軒!我就猜到你藏在我身上。你一定是看不過我的障眼法太弱,才補上來幫我騙過了他們對不對?哈哈,謝謝寶貝。

阿軒你能幫我看看千澤公子在做什麽嗎?還有廖梅小姐。

紫蝶化作了一片影像,那是一個相同的庭院,千澤玉樹臨風站在其中,那絕塵的笑顏令安棠心中一抖,差點以為他在看他。

影像轉移,廖梅正精練的運用着輕功,衣袂翩翩在四方,随着她的動作空中逐漸有百種顏色,變幻無窮。

好啊好啊。果真是個心中有鬼的師父,把我困在這一個人跑去作奸犯科,太不叫人省心了!

呼。氣煞我也。氣煞我也。

再次擡頭,安棠亮着一雙大大的杏眼,親昵說道:阿軒,你可有法子幫我破了這陣法?

影像重新化回紫蝶,只看它翩翩飛去一個幻影人像那,盤旋着仿若在暗示什麽。

安棠專注的看着那個幻影人,細細琢磨。終于發現它的動作确有玄機,其中幾個動作是周期性的關鍵,順序也不一樣。他心裏頓時一陣歡喜和激動:千澤狐貍,待我破了陣法好好跟你玩玩

廖梅處,千澤正悠閑的坐在貴妃椅上,瞧着徒兒變化出來的每一點顏光,左手執着一個木頭方盒,手指緩緩敲點,偶爾有藍色的光芒閃過

須臾他停下動作,收了方盒微微蹙眉,站起身盾去。方才他聽見不遠處有人在敲門,心生疑惑,于是出來瞧瞧。

13節

敲門的當然是安棠了,她破了陣就開門溜出來,驚天動地的幹起拍門的事情。

千澤出現在她身後的時候,他正在用力打着一處不想幹院落的紅門,大喊着:師父!開門!長安的功夫練成了!你們在裏面嗎!

拍累了還知道休息一下,傾身貼在門上聽聽裏面是否有動靜。一番折騰後這才轉身似乎要換張門繼續敲。

安棠正準備換個門,眼尾一瞥發現了他的師父,一朵高嶺之花亭亭立在那,靜靜望着他。不知道他來了多久了,心中微有些尴尬,不過也只是一瞬,他迅速變成一幅驚喜的樣子飛過去,大喊:師父你終于肯見我了——!

昂首站在千澤面前,腦袋才到達他肩膀的安棠,仰視着他。千澤沒有說話,他微微低頭睜着他那璀璨的眼睛凝視他,令他一瞬很有壓力。

不過若是這樣就想叫她打退堂鼓的話,他便不是安棠了,十二萬年前她在鳳山可是有過五位師父教導她,那時候她都能混的風生水起,何況如今這雀族的一只漂亮狐貍?

下一刻安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張手抱了千澤的右臂,不顧千澤盯着他動作,舔着臉笑着說:師父你派給我的任務我皆完成了。我今日能不能跟你後面玩玩呀?師父你是不是在教導師姐練功呀?能帶上我嗎?

千澤的視線從手臂上轉移到安棠的臉上,他的徒兒的确長了一幅好面相,眼睛跟自己差不多好看。就是行為方面有些……像他養過的一只雪獅。

既然不想拒絕他,那便讓他懶散一日無礙。遂紅唇輕啓:跟我走

安棠緊了緊力道,笑眯眯地點頭,随着他往回走。

安棠:師父的在在苑真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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