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記憶
賀蘭珏難以置信地看着這些村民們,哪怕以難.堪的姿勢跪在地上,仍然堅持要向他們解釋。
“相信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了,賀蘭鑫在用死屍祭拜山神。”
賀蘭珏的聲音中帶了一絲哽咽:“咱們不靠山神,我也有信心帶大家發財致富,何必通過這樣肮髒的方式?”
“哥,你真是糊塗!”
賀蘭鑫嗤笑一聲:“死點人又怎麽了?王嬸的兒子得上大學,二麻子還欠了兩百萬賭債,得了肺癌的陳叔快不行了。你清高,你了不起!但你毀了山神,讓他們怎麽辦?”
村民們本來還有些猶豫,聽到賀蘭鑫這麽說,反.應異常激烈。
“是啊!村長說得倒是簡單,可除了向山神許願,還能有什麽辦法?!”
“我之前向山神許願,跛了十多年的腳沒幾天就好了!”
“不過就死了幾個別的村嫁過來的女人,能比我寶貝兒子的前途重要嗎?”
賀蘭鑫滿意地看着人群愈發激動,給為首的大漢比了個手勢。幾人會意,連同大人小孩一塊兒套進麻袋裏。
“我這個哥哥一心為大夥着想,當弟弟的自然要成全他。”
賀蘭鑫的嘴角揚起不懷好意的笑容,眼裏閃過殘忍的光,似乎已經為這一刻等待了很久。
“賀蘭珏,不如今晚的祭品就由你來當吧?”
村民們面面相觑,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反對,甚至有人迫不及待地扛起麻袋,等不及要去祭祀山神了。
願望是無盡的,人性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颠簸了一路,又不知道過了多久,頭上的麻袋終于被人扯了下來。
“咳、咳咳!”
麻袋裏全是灰塵,周缈被嗆得小臉通紅,止不住地咳嗽。
蘇秀心疼地抱住兒子:“清兒別怕,媽媽在這裏。”
周缈飛快掃視四周,他們正在古廟正殿裏,一排排的蠟燭散發不祥的紅光,村民們圍成烏壓壓一片。
可還來不及仔細看,周缈的眼睛便被蘇秀蒙住了。
他怯生生地問道:“爸爸去哪了?”
“爸爸以後不能陪我們了,他去了很遠的地方。”蘇秀眼睜睜看着深愛的丈夫躺在神像前,心髒被人從胸膛裏活生生剜出來,早已沒有了生息。
黃金神像中伸出森森白骨,“嘎吱嘎吱”地吞食着屍體的血肉。
她無聲地抽泣着,冰冷的眼淚滴到周缈的頭上。
周缈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賀蘭珏遭遇了什麽。
他怎麽都沒想到,在這座看似寧靜祥和的村子裏,竟然發生過如此血腥的事情。
如果連自己都害怕得瑟瑟發抖,曾經年幼的賀蘭清又是怎麽面對的呢?
村民們瘋狂地向神像叩頭,貪婪地訴說着自己的願望。
等神像将屍.體吃得一幹二淨,儀式也算是完成了。
賀蘭鑫這才注意到角落裏的母子倆,意滿志得地走過來,淫.笑着掐住蘇秀的下巴,卻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賀蘭鑫本就是好面子的人,此刻又小人得志,自然不會輕易放過蘇秀。
“蘇秀,我沒殺你是看在你還有點姿色,你要是不知好歹,那我也不客氣了。”
他不顧蘇秀的掙紮,一把抓過女人,又冷冷地看了一眼周缈。
“小侄子,去叔叔家待會兒吧。”
周缈細小的胳膊被一名大漢拽在手裏,拉扯的過程中,他的小腿被割出了一道傷口。
小孩子的身體一丁點痛都難以承受,周缈抽了抽鼻子,感覺到眼淚滑下來。
但他也意識到一個尤為重要的問題——在記憶幻境中所受的傷,很可能是真實的。
如果死在這裏,會怎麽樣?周缈不寒而栗。
賀蘭鑫說是要帶侄子去自己家,結果男人卻把他甩到一間密閉的倉庫裏,意思是母子倆以後就住這裏了。
倉庫裏一片昏暗,搖晃的燈泡發出微弱的光芒。倉庫地板上全是污垢,牆角也挂滿了蛛絲,老鼠随意穿梭着,一點都不怕人。
周缈盡量挑了一塊幹淨的地方坐下,腦海中不停有問題冒出來——
為什麽他會無緣無故地進入賀蘭清的記憶?
家中遭遇如此劇烈的變故,賀蘭清又是怎麽活下來的?
周缈邊想邊打盹,緊鎖的門晃動了一下,一雙手将蘇秀推了進來。
“媽媽?”
他趕緊迎上去,卻見蘇秀渾身都是傷口,原本秀麗的臉龐也腫得吓人,嘴角都被人咬破了。
蘇秀怕孩子擔心,吃力地睜開眼:“乖,媽媽沒事。”
周缈可不相信蘇秀的話,他一夜都沒睡好,時刻觀察着她的情況。
果然,蘇秀第二天就發起了高燒,額頭燙得吓人。
周缈如今只是個弱小的孩子,什麽都做不了,只能向前來送飯的黃毛混混求助。
“我媽媽生病了!求求你們幫忙請下醫生吧!”
“還請醫生?做夢!能給你們口飯吃已經不錯了。”
混混不屑地啐了一口,洩憤般地把幾個發黴的饅頭丢在地上,“砰”地一身合上了門。
就在周缈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個小石子丢到了他的面前。
他擡起頭,只見狹小的天窗外冒出個小男孩,不是李強又是誰?
“賀蘭清,我偷偷爬牆來看你了!”
李強扳了半天窗戶,也只能打開一條巴掌大的縫,只能無奈放棄了。
“你在這鬼地方肯定吃不好,我給你帶了幾個牛肉燒餅,接着!”
一個熱騰騰、塞得滿滿的袋子扔下來,周缈趕緊撲過去接住:“謝了!”
“你都不知道,咱們福樂村已經大變樣了!好多家都買了小汽車,忙着蓋小洋房呢!你敢相信這是一晚上發生的事情嗎?太神奇了!”
李強叽叽喳喳地說道:“今早村裏還來了好多陌生人。我聽我爸說都是些大老板,專程來找山神許願的。”
周缈諷刺地想,吃人的不僅是山神,還有這些貪婪的村民。
賀蘭鑫野心不小,不僅想自己發財,還想靠山神巴結大人物呢。
“李強,我求你一件事。”
周缈央求道:“我媽媽發燒了,你能不能幫我拿點藥過來?”
“沒問題。”
李強信誓旦旦地說:“賀蘭清,我遲早想辦法把鑰匙偷過來,把你弄出去。你放心吧!”
李強人小鬼大,當天晚上周缈就拿到了退燒藥,他給蘇秀喂下藥後才敢睡下。
一覺醒來已是第二天的正午,蘇秀見孩子醒了,給他遞了個包子,說是李強早上送來的。
“清兒,咱們一定要出去。”
她的病好了大半,說話時斬釘截鐵的樣子,好像又變回了那個說一不二的村長夫人。
“馬上就是山神祭典了,屆時村裏事務繁忙,沒人顧得上我們。”
蘇秀說道:“老李的兒子說他能偷到鑰匙,我還請他去給外公外婆送了幾封信。到時有他們幫忙,咱們一定能成功的。”
周缈懵懂地點點頭,努力按捺下心裏的不安感,他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簡單。
太陽東升西落,日子一天天過去,窗外節日的氣息越發濃厚。
祭典到來的前一天,倉庫的門被一腳踹開,一群人湧了進來。
賀蘭鑫揪住蘇秀的衣領,火冒三丈:“蘇秀,沒想到你膽子這麽大,竟然還想跑?”
幾封拆過的信甩到地上,赫然是她讓李強代寫的那幾封信!
父母不可能出賣自己,她看向站在賀蘭鑫身後的李強,滿是震驚。
“李強,是你去向他告秘的?”
李強支支吾吾地,只敢盯着自己的腳尖:“蘇阿姨,賀蘭清,對、對不起……”
“要是你們逃走了,把山神的事情捅出去,我的大電視和游戲機都得泡湯,我不要再像以前那樣天天吃鹹菜了。”
賀蘭鑫虛僞地笑道:“好孩子,我會跟你爸媽表揚你的。”
“蘇秀,我知道你不在乎自己的命,可兒子的命你總不能不管吧?”
蘇秀擋在周缈身前,警惕地說:“你想做什麽?”
“很簡單,明天穿上嫁衣,去舞臺上跳舞。”
賀蘭鑫粘.濕肮髒的目光滑過女子曼.妙的曲線:“說實話,你當山神新娘那會兒,我就看上你了,如今倒是有點懷念。”
賀蘭鑫說完這句話便離開了,料是蘇秀也搞不懂他的企圖。
母子倆相偎一夜,天一亮便有人将蘇秀拖走了,說是要帶她去換衣裳。
周缈則直接被混混拉去了祭典,看到舞臺的那一霎那,他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
舞臺上擺滿了無數鋒利的針尖,宛如死神的鐮刀般發出陰冷的寒光,哪怕看一眼都覺得駭人。
賀蘭鑫竟然要讓蘇秀在這些針尖上跳舞!
底下的人群絲毫不覺得恐怖,反而興奮地交頭接耳。
“聽說今天要把新娘拿去祭祀山神呢,真刺激。”
“好像是說祭品死得越慘,許願的效果越好,我都等不及了!”
“我上次許願要一百萬,這次要五百萬,能行嗎?”
祭典的音樂聲響起,蘇秀一身紅色嫁衣,裙擺下卻是一雙赤.裸的腳。
她看向舞臺,此刻也明白了賀蘭鑫究竟想要做什麽。可為了她唯一的兒子,蘇秀不得不站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