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醫來了!”

“我說了不許救她!”

“這不是知國,由不得你做主!”一個女聲忽然從門口傳來。

千皓微微蹙眉,往門口看去,卻見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女,氣場十足,明眸裏寫的,是同語氣一樣的堅定、不容置疑,身穿青藍裙子,上有暗紋,簡樸典雅,邁開步子,裙擺便漾出花來。

“羅姐姐!”姜衡驚喜叫道。

“羅姑娘。”姜禦向她作了一揖。

少女點頭致意,又朝夏王屈膝匆忙行禮,“恕羅雅失禮了。”,随後快步徑直往鄒楠走去,姜行跟在她身後。

千皓擋住了她。

“惡毒之人,不救也罷。”

羅雅瞥了一眼千皓,直接繞開,姜行拽着千皓往旁邊一拉,蹲到羅雅身邊。

鄒車擡眼看了一眼羅雅,深深呼出一口氣,眼睛看向別處,自始至終,他都沒看過鄒楠一眼。

羅雅飛快打開藥箱,趕緊為鄒楠止血。

鄒楠看了一眼千皓,那個男人利落轉身,背對着她,往門外走去了,連最後一眼都不肯留給她。

“皓……”鄒楠喃喃念叨,羅雅只擡眼看了鄒楠一下,便不敢再擡頭。

那雙眼睛裏包含的情緒太多,太過厚重,羅雅說不清那是什麽,只知道那股沉重哀傷,如磐石一般,沉沉壓在自己心上。

救命容易,救心難。

鮮血如注,染在鄒楠藍色的衣裙,衣服上面的粉紅牡丹,也被鮮血染得鮮豔,如盛開至極。

一滴淚從女子眼角滑落。

羅雅正包紮,忽然感到情狀不對。

“羅姑娘,怎麽了?”見羅雅忽然停了動作,姜行忙問。

羅雅一探鄒楠的脈息,神色黯然。

千皓第二天就走了,把鄒楠草草葬在了夏國,說是回國準備一下再來接她回去。

鄒車在鄒楠孤墳前站了很久,也不讓他人靠近,沒有人知道他說了些什麽,對這個妹妹失望還是諒解,或者是別的感慨,沒有人知道。

看見鄒車此般情态,姜衡也有些心軟,在鄒車路過時朝他作了個揖,鄒車卻很難得地沒有回禮。

“小公子,”鄒車的臉色蒼白,努力克制住自己滿腔複雜情緒,“我們會再見面的。”

那晚宮宴的餐食豐美,姜衡本打算留幾個好吃的糕點給孟玥,但是他沒有這麽做,總覺得那晚的糕點,沾染了幾分血氣,還有他這個年紀無法理解的悲傷。

姜衡從廚房那裏另做了一份糕點,放到食盒裏,往孟玥的宮殿走去。

路上卻見到了羅雅,她換了身缟素裙子,往鄒楠墳那走去,于是姜衡也改了路線,跟上了羅雅。

“羅姐姐,這冀公主也跟你沒什麽關系,她又那麽壞,你去看她幹什麽呀?”姜衡把食盒遞給她,羅雅笑着拒絕了,于是姜衡便自己拿了塊糕點吃着。

“無論好壞,那都是生前的事情了,”羅雅低頭看着他,帶了一個淺淺的笑容,“生前的財富,還有一切愛恨情仇,都無法帶入土,每一個人走到最後,都是一樣的……人的離世是最悲哀的事情,所以我們不要在他人身後議論,好不好?”

“嗯。”姜衡應下了。

死者為大。

“可是……我不明白她為什麽要去做這麽多事情,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姜衡猶豫了一下,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羅雅微微嘆了口氣,“我也不懂啊……或許人會為了自己愛的人不惜做出任何事情,但那真是太可怕了。”

二人走入夏國宮殿那片深林,鄒楠被葬得很偏,雖說不過是個臨時之所,之後知國會遵從他們的禮教接她回去,可現在鄒楠孤零零一座墳在這裏,沒有儀式,就這麽随意挖了個坑埋了,隐在茂密的樹叢之中,顯得格外凄涼。

本來連碑也沒有,後來是夏王覺得這樣實在過意不去,就讓人立了個木制碑。

到了鄒楠墳前,姜衡想了一想,把一碟糕點擺在了碑前,也學着鄒車,有模有樣開始念叨:“冀國公主,我沒和你說過話,我也不知道你是個什麽樣的人,你的舞挺好的,我想說,那個男人不愛你,你就別愛他了,唉,你還是走好吧。”

羅雅長長嘆了一聲,輕聲喃喃:

“或許,曾經你也是個受人寵愛的小公主,和妹妹一起學歌學舞,有着和萬千少女一樣的快樂日子。”

“但是後來,你遇見了那位公子,做出了改變。”

“你做過的事情,我不會做出任何評價,只願你來世,不要如此辛苦地愛一個人。”

羅雅抿抿唇,看着鄒楠這個小小的土堆,想起了那晚女子的眼睛,此刻許是受這環境影響,品出了幾分絕望悲涼。

她和姜衡又看了一會兒,轉身離開了。

秋日夾道無花,看着也甚是乏味。

“羅姐姐,你愛過人嗎?”姜衡忽然好奇,擡頭問道。

羅雅搖了搖頭,低頭微笑看着姜衡,“這愛啊……真是太可怕了,讓人迷了心智,失了魂魄。如果說愛一定會讓人發生改變,那麽我希望我不要愛上別人,也不要嫁給別人。”

“可是你到了年紀,你家人一定會催你嫁人的,就算他們不管,旁人也會不停地說你。”

羅雅輕笑幾聲,“誰說女子就一定要嫁給一個男子,為他洗衣做飯生孩子,枯燥乏味地過下半輩子?如果真是這樣,我寧願一輩子都留在醫館,也不願嫁作人婦。”

姜衡是公子,不太懂羅雅這些女兒家的心思,但是他卻明白一點:自己二哥沒戲了。

姜行躲在樹後,看了一眼羅雅的背影,沒有再跟上去。

這兩心相悅,還真是難事。

作者有話要說: 千皓和鄒楠的故事,也沒有結束,鄒楠之死也不是他們故事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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