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得書肆老板賞識,祁牧野透支兩個月的薪水給許朝歌過了這個生辰。但這也意味着接下來的兩個月,祁牧野要日日謄抄,卻不得一分錢。

祁牧野給許朝歌找了個武館的師傅,據說是前朝大将四世孫。書肆距武館約一刻鐘的腳程,她給許朝歌制定了日程表,每逢七的倍數,許朝歌請一天的假,去武館練習。

祁牧野要去書肆抄寫,沒法和許朝歌一同習武,許朝歌便在每日回家途中将今日所學傳給祁牧野,回家飯畢,又在一旁督促着她練習。

如此一來,許朝歌倒成了祁牧野的先生。

“姐姐,背要挺直,膝蓋要再往下蹲一點。”

祁牧野的聲線發顫:“還要往下?”

“你這樣跟站着有何區別?”話音剛落,許朝歌按住祁牧野的肩膀,将她猛地按下去。

祁牧野被突如其來的酸爽襲地嘶了一聲,她顫抖着大腿企圖偷偷站起來一點,奈何許朝歌一直按着她的肩膀,不給她一絲耍花招的機會。

“不是,朝歌,我都站了那麽久了,是不是該歇息會兒了?”

許朝歌不留一點情面:“姐姐,你這馬步,連一刻鐘都沒有!”

“你年紀小,自然不覺得什麽,但我這一把老骨頭了,別說一刻鐘,十分鐘都覺得喘。你就讓我歇息一會兒,不多,兩分鐘也行。”

許朝歌:“姐姐正值大好年華,怎麽能說是老骨頭呢!”

祁牧野翻了個白眼,咬着後槽牙,低聲抱怨:“前陣子說我是老年人的是小狗。”

許朝歌用袖口擦拭着祁牧野額頭的細汗,溫柔哄道:“今日師傅給了我幾顆蜜果,待姐姐練完,都給你吃。”

“你擱這哄小孩呢?”

“阿娘說了,未成家的都是小孩!”

祁牧野忍不住垂下手,撅着屁股頂着膝蓋,但沒放松一會兒,又被許朝歌重新擡了起來。

“做完這個,還有幾套動作?”

許朝歌繞着祁牧野緩緩踱步,她伸出五個手指,俏皮道:“五個!”

祁牧野白眼一翻,幹脆癱軟在地上。

倒也不能怪祁牧野身子羸弱,久坐辦公室的現代人,哪個沒點職業病的?更何況祁牧野幹的,還是經常熬夜通宵,拿命換錢的工作,身體素質自然是比不上經常幹農活搬重物的古人。

每次練完許朝歌教授的那幾套動作,祁牧野連洗澡的力氣也用盡了,随便沖了幾回涼水,回到寝室倒頭就睡。每每這時,許朝歌倒接替這姐姐的角色,為她去掉鞋襪,枕上枕頭,蓋好被子。

祁牧野睡得沉,任許朝歌如何揉耳朵捏鼻子,祁牧野都毫無反應。

真是······

可愛得很。

祁牧野也不是每日都去書肆抄書,不然這工作豈不是和現代的997沒什麽區別?古人沒有那麽卷,每月月底,書肆張老板便會給她放個三天,讓她回家歇息調整,與家人一同游玩。

景致尚好,祁牧野便勸着江姨同她一樣,歇個三天,一家三口一起感受尹江的絕美景色。

為方便出行,祁牧野租了一輛馬車,不必說,那也是問張老板賒的。價錢不高,車廂也狹窄,馬匹瘦弱,但好歹也能稱得上馬車,也正好給許朝歌練習禦車。

她學得極快,馬車夫帶着她繞了幾圈,便學得要領,帶着兩人朝繁華之處奔去。

前些年為了生計,母女二人便面攤、市場、家中三點一線地生活着,搬來尹江這麽久,竟一次都沒去過縣中心!

許朝歌這般年紀,正是好奇的時候,駕着馬,眼睛卻不時看向兩旁的街景。為免人仰馬翻在城中鬧了笑話,祁牧野也一同拉着缰繩,以備不時之需。

城中行人衆多,馬車行駛速度不快,比新國标的電動車還慢,倒也還算安全。

“姐姐!”許朝歌的眼中閃耀着喜悅的光芒,“這邊好繁華。”

相比于她們之前常去的市場,這邊的街道更熱鬧些。城中沒有劃分特別的區域,商販們便在路邊支起了小攤,向過往路人招攬生意;酒樓內不時有琴聲溢出,夾雜着賓客的歡笑;經過幾個書生,還能聽到他們所作的詩詞歌賦;碰到稍寬的場地,還能見到有人耍着雜技,只是馬車占地大,不能停下欣賞,讓許朝歌可惜了好久。

“姐姐,中原也如這般繁華嗎?”

“中原······”祁牧野回憶着史書對中原市井生活的描述,“中原可繁華多了,道路估計有兩倍寬,十裏長街,每一處都是不一樣的精致。”

許朝歌心神向往,聽着祁牧野的描述,下定決心:“日後,我定要去那看看。”

“待我攢夠錢財,我帶你和江姨一起去。”來銘朝不去中原看看,實在可惜。她倒是要看看,這銘朝的都城與史書有何不同?

“诶?那不是?”許朝歌下意識地一拉缰繩,停下馬車,“那不是陳訴嗎?阿娘,你看看那酒樓門口的可是陳訴?”

江姨掀開簾子,探出半個身子,眯着眼睛,不确定道:“看這身影像是,不過,訴兒不是當兵去了嗎?怎會出現在此處?”

祁牧野:“眼下國無戰事,又是農忙的時候,朝廷便予以假期,讓士兵們歸家,幫襯家人幹幹農活。”

“陳訴,可是當年跟在你身後的男孩?”

許朝歌:“對啊,就是那個老打翻你墨水的壞小子。沒想到吧,經年未見,他都成官爺了。”

祁牧野低頭含笑:“确實沒想到,我還能再見到他。”

她望向門口那兩人:“要不我們也過去,正好現在是飯點,還能一同聚聚餐。”

許朝歌有些犯難。

“這酒樓。”她擡頭看看眼前恢弘的樓宇,“很貴吧?”

“不礙事。”祁牧野摸摸腰間的錢袋子,“姐姐有錢!”

她駕着車,停在酒樓門口,立馬有夥計走過來接過缰繩,搬來馬凳将三人迎了下來。

“陳訴!”剛一下車,許朝歌便對着陳訴的身影大喊,見他轉過身來,立馬揮手示意。

陳訴與一旁男子商讨着什麽,二人正退步作揖,便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擡眼望去,一行人在一馬車齊齊地注視着他,那身着月白羅裙的姑娘正對着自己揮手。

這不是······許家那丫頭嗎?

識清來人,陳訴側身也朝她揮手。

“陳訴,你怎的到這來了?”許朝歌對一旁的陌生男子行了禮,立馬問道。

陳訴:“軍中無事,又是農忙時節,将軍便讓我們回家休整。”

“許伯母。”他向江姨行了禮,又指着祁牧野問道,“這位是……”

“你忘了?這是你的祁姐姐啊,小時候你還老求着她帶你釣魚,怎麽,當了官就忘了?”

陳訴笑着撓頭:“過去十多年了,一時想不起來,祁姐姐恕罪!”

祁牧野連連擡手:“十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況且你那時還是孩童,不記得也是正常的。”

她看向陳訴身旁的男子,問道:“這位郎君如何稱呼?”

陳訴想起來,連忙将他介紹給衆人:“這是我在途中結識的好友,姓宋,名心居。我們自打見面就相見恨晚,一直聊到尹江。”

“這位宋先生好生厲害,二歲識字,五歲能詩,十歲能文,十六歲啊,就考中秀才!與宋先生相比,我真是自行慚愧!”

祁牧野心頭一震,嘴巴微張,怔怔地看着新識的男子。這便是宋心居?這便是扶大廈之将傾,救百姓于危難的大銘脊梁宋心居?

衍武二十五年,宋心居高中秀才,是大銘歷史上最年輕的才子。建寧五年,宋心居擔任帝師。在剩下的四十多年裏,固國防,整吏治,施變法,兢兢業業,最後竟因勞累過度而死。

宋心居為人嚴苛,以天下為己任,日日督促皇帝為國為民。皇帝長期在這般嚴苛的老師的威壓下,難免會有忌憚,宋心居屍骨未寒,便被抄了家。宋家滿門衷心為國,最終落得這般下場。

現下宋心居新中秀才,卻也剛過喪親之痛。宋心居與遼王一同長大,其祖父在遼王府任職。奈何遼王資質平庸,又有個不待見的庶母,在宋心居的對比下,顯得自己越發無用。在每日的打壓和嫉妒心的作用下,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設了場鴻門宴招待宋心居的祖父。原想着敲打敲打這老頭,以解心中不快,沒成想一失手,竟要了他的性命。

宋心居是個心思深沉的人,縱然知曉遼王是真兇,他也清楚以他現在的身份,根本拿他沒辦法,他像往常一樣與遼王吃喝玩樂,日常相處,卻暗地裏搜集遼王的罪證,經歷幾年的經營,總算是将遼王繩之以法,囚于高牆之內。

祁牧野沒想到自己還能親自見到宋心居,但一想到眼前二人的結局,心中百感交集,上前一步,鞠躬道:“早聞先生美名,今日一見,果真是一表人才!”

宋心居連忙回禮:“不敢當。”

陳訴:“今日有緣一聚,便一起吃飯吧。”

衆人一齊走進酒樓。

“姐姐,這位宋先生,當真如此厲害?竟連你都如此佩服。”許朝歌也聽說過宋心居的名聲,世人皆稱其為神童,但銘朝地廣物博,神童并不少見,能讓祁牧野露出如此神情的,宋心居是第一人。

祁牧野目光炯炯地看着宋心居的背影,欽佩道:“他将是國之棟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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