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上, 傅雲峥把藥粉擦在餘鶴脖頸上:“回來再上山吧。”

餘鶴仰着脖子,更關心另外一件事:“濕疹不會長到臉上吧?”

“長臉上就長臉上,這東西又不是下不去。”傅雲峥把小藥罐放回背包裏, 眼神落在餘鶴鎖骨邊的幾道紅痕上:“就是你給自己配的藥不太好使,怎麽不止癢呢?都抓紅了。”

餘鶴低頭看看自己的指甲,并不長, 只是他抓得太用力,不過抓破了更痛,餘鶴看到紅印不敢再撓,只能隔着衣服拍了拍解癢。

餘鶴說:“藥膏添了薄荷油, 比藥粉止癢,但是沾衣服,綠呼呼的沒法看,先湊合吧。”

傅雲峥用食指關節刮了下餘鶴的臉:“還挺愛美。”

餘鶴側頭瞧向身着筆挺西裝的傅雲峥,故作惆悵:“不注意多注意點形象不行啊,傅老板玉樹臨風, 走到哪兒都好多人看,我要是邋邋遢遢的, 怎麽配得上傅老板?”

傅雲峥也看餘鶴:“你可太配得上了。”

餘鶴穿什麽都很招人。

這會兒他上身穿件黑白撞色長袖衛衣,下身穿白色運動短褲, 坐下來剛好露出膝蓋, 下兩條小腿又長又直, 線條流暢, 一雙白色球鞋纖塵不染,襯得腳腕特別漂亮。

劍眉星眸, 唇紅齒白,滿身洋溢着青春的蓬勃氣。

餘鶴也是個二十多歲的大小夥子了, 可餘鶴身邊的人總覺得他還小。

這源自于他身上未曾褪色的銳氣。

一看就是那種沒經歷過社會磨煉,很單純很好騙的學生。

真是奇怪,餘鶴明明被騙了那麽多次,怎麽還總是長不大呢。

清澈少年氣始終流淌在餘鶴周身,他總是那樣鮮活明亮,眼神幹淨,不染俗塵。

可能是因為餘鶴總是喜歡穿運動裝吧,穿西裝的時候看起來會聰明一些。

傅雲峥以指節輕輕叩額,忍不住交代了一句:“出去玩跟緊我,別走丢了。”

餘鶴一看傅雲峥就知道他是怕自己出門挨騙,感覺有趣的同時又覺得很甜蜜。

餘鶴笑起來,眼下卧蠶若隐若現:“我都長大了傅老板,你怎麽總把我當成小孩子。”

傅雲峥靠在座椅上,長眸微阖:“怕你丢了。”

餘鶴說:“那你在我包上拴根繩,你看你姐去哪兒都拿個防走失繩拽着你外甥。”

傅雲峥輕笑,反問:“你是我外甥嗎?”

餘鶴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瞧着傅雲峥:“我是你小師叔。”

傅雲峥道:“我又不是你們沈門的弟子,你輩分再高也論不到我頭上。”

餘鶴還想說些什麽來反駁,忽然間卻一陣耳鳴,他單手捂住耳朵,歪頭皺着眉等顱內尖銳的鳴嘯聲過去。

飛機起飛後,氣壓劇烈變化帶給餘鶴非常大的影響。

真是的,暈車的人怎麽可能不暈機呢?

傅雲峥拉下遮光板,推開和餘鶴座椅之前的扶手,朝餘鶴伸出手,示意餘鶴躺過來。

餘鶴轉動椅子,仰面躺進傅雲峥懷裏。

傅雲峥的大腿肌肉緊實,躺在上面有點硬,餘鶴略往上挪了挪,頭就正好枕在傅雲峥的小腹上。

傅雲峥嘆了一口氣:“祖宗,尿該讓你壓出來了。”

餘鶴耳鳴得厲害,沒聽到傅雲峥說什麽,臉上露出呆萌的表情。

傅雲峥伸手捂住餘鶴明亮的眼睛,抖開毯子蓋住餘鶴。

餘鶴的得意勁兒被氣壓強行削弱,有氣無力地窩起來,即便如此,仍不忘伸手扒拉傅雲峥的袖扣,引得傅雲峥握住他的手,又放在頸邊蹭了蹭才老實。

北方高原天高雲淡,蔚藍的天空如湖水般澄澈,空氣幹爽清涼,風都帶着草葉清香。

日頭特別烈,燦爛的太陽挂在天上,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在雨水中被潮濕侵占的靈魂終于被烘幹,陽光治愈了在漫長梅雨季裏快長蘑菇的餘鶴。

在幹燥的氣候下,胳膊上的濕疹都不癢了。

餘鶴像是一株被陽光注入能量的植物,瞬間滿血複活。

他站在夏日的長風中,皮膚在日光下白得發光,臉上戴着墨鏡,身高腿長,肩寬腰窄,格外引人注目。

餘鶴無論是走到哪裏都是引人注意的。

他轉頭看向傅雲峥。

酒店大堂門口,經理正跟在傅雲峥身邊說些什麽。

傅雲峥點點頭,從經理手中接過房卡:“午餐安排清淡一些,不要牛羊肉。”

餘鶴走過去:“別呀,來壩上不吃牛羊肉吃什麽,吃烤馕嗎?”

酒店經理忍不住笑,勸道:“餘少爺,傅總說您身上生了濕疹,牛羊肉是發物,還是少吃為好。”

餘鶴看向酒店經理:“聽說你們這兒晚上有篝火晚會?”

經理答道:“當然,晚上有籬火晚會、歌舞表演,每逢初一十五還放孔明燈,很熱鬧。”

餘鶴挽住傅雲峥的胳膊:“傅老板,晚上大家都圍着篝火吃烤全羊,難道你忍心看我吃饅頭嗎?”

傅雲峥瞥了眼餘鶴,對酒店經理說:“中午就送你們這兒的特色菜吧。”

酒店經理微微一愣,善于逢迎的他一時竟沒能理解傅雲峥的意思,不由問道:“傅總,那牛羊肉 ……”

傅雲峥臉上沒什麽特別的神情,淡淡地說:“給他吃。”

說完,傅雲峥和餘鶴并肩往電梯間走。

酒店經理隐隐聽見傅雲峥對餘鶴說:“別吃太多,能做到嗎?”

餘鶴嗓音清亮,嚣張至極:“做不到。”

傅雲峥按下電梯樓層鍵:“那吃完身上癢不許哼唧。”

餘鶴很沒出息,又饞又吃不了苦:“我肯定哼唧。”

傅雲峥訝異地看向餘鶴:“你這是到叛逆期了嗎,怎麽我說一句你頂一句。”

餘鶴走出電梯,單手抛接着手裏的小藥罐:“怎麽,你打我啊。”

傅雲峥刷開房門:“懶得和你計較。”

“別呀,你還是跟我計較吧。”餘鶴晃晃蕩蕩走進房間,反手關門反鎖,攬着傅雲峥的脖頸就親了過去。

傅雲峥的後背撞在門上,發出一聲悶響。

傅雲峥皺皺眉,仰頭避開餘鶴的唇,抽空說了句:“輕點。”

餘鶴的唇落在傅雲峥頸側:“來嗎?”

傅雲峥呼吸微沉:“下午還騎馬呢少爺,心疼心疼你家傅老板吧。”

提到騎馬,餘鶴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眼神更加灼熱,直勾勾盯着傅雲峥:“你說……”

傅雲峥沒等餘鶴說完,就斬釘截鐵,拒絕三連:“不行,不可能,不現實。”

餘鶴撓撓脖子:“我還什麽都沒說呢。”

傅雲峥扣着餘鶴的腰轉身,反客為主,把餘鶴按在門上,指節輕輕在餘鶴眉眼間劃過,傅雲峥小心翼翼,像是在觸碰一件精美的瓷器。

無論多少次凝視餘鶴精致的眉眼,都一如初見時那般驚豔。

傅雲峥感嘆道:“這麽多年了,我們小鶴的眼睛還是會說話。”

餘鶴仰面看傅雲峥,眉頭輕挑:“臉上藏不住事呗。”

“臉上藏不住事,眼睛裏也藏不住欲望。”傅雲峥将唇印在餘鶴眼皮上:“餘少爺,你真誠得讓我害怕。”

餘鶴不解地問:“怕什麽?”

傅雲峥說:“我只要看你的眼睛,就知道知道你在想什麽……壞事。”

那些輕狂放浪的念頭居然輕易被傅雲峥解讀出來,餘鶴不由耳廓發燙:“有這麽明顯嗎?”

傅雲峥嗯了一聲,傾身向前:“就這麽明顯。”

他們貼得太近了。

傅雲峥雙手掐在餘鶴勁瘦修長的腰上,胯骨都撞在了一起。

在這樣不留餘地的接觸下,欲望赤裸裸地暴露在彼此面前,丁點變化都藏不住。

餘鶴的後背靠在門上,身後冰涼的門板與傅雲峥呼吸的溫度形成鮮明對比,他雙手環住傅雲峥脖頸,輕聲說:“傅老板,我下午……可能沒力氣騎馬了。”

傅雲峥不動聲色:“你的力氣呢?”

餘鶴跳進傅雲峥懷裏,雙腿夾着傅雲峥的腰,樹袋熊一樣挂在傅雲峥身上:“你知道的。”

傅雲峥托着餘鶴的大腿,把餘鶴抱進卧室,放在沙發上:“你先去洗澡,我把床單換上。”

由于餘鶴身上起了濕疹,酒店內的房間在他們入住前就提前用紫外線燈消毒過,一應用品也全都換成了新的。

但哪怕是這些高檔酒店,布草床品大多也都是外包出去清洗的,倒不是說洗得不幹淨,只是為了把床單洗得潔白,洗滌用品刺激性都比較強。

平時就算了,餘鶴現在身上有濕疹,皮膚本來就過敏,接觸的東西還是從家裏帶的放心。

傅雲峥出門是沒這些講究的,一是他又不像餘鶴似的喜好裸睡,二是他沒有餘鶴嬌氣。

雖然餘鶴活的挺随便,不挑吃不挑穿,但耐不住真是少爺身子,嬌氣極了。

即便他自己不挑,身體卻總是會用各種各樣的反應向主人反饋結果。

比如餘鶴偏愛吃小吃攤,但每次吃完都會腹瀉,可餘鶴依舊樂此不疲,不長記性,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所以他們提前托運來的行李箱裏,除了雲錦材質的床上用品,還有一支專門為餘鶴準備的藥,以免餘鶴因吃壞東西腹瀉時屁股疼。

多新鮮吶。

餘鶴和傅雲峥出門,這種藥居然是為餘鶴準備的。

餘鶴洗完澡出來,床上四件套已經換成了從家帶來的雲錦,和酒店潔白的床單被罩區別明顯,絲綢受到染色工藝的限制,印花和棉織品區別很大,即便顏色圖案不同,可打眼一看就知道是這是昂貴的雲錦。

自從餘鶴生了濕疹,家裏的織物幾乎都換成了這個材質。

這套極具特色的床品一鋪上,餘鶴立即感受到了家的氣息。

傅雲峥一回頭,看到餘鶴肩頭披着條白色浴巾,當即感覺自己在照顧一只嬌氣且能作的仙鶴:“不是給你帶浴巾了嗎,怎麽又用酒店的?”

餘鶴拽下浴巾,走到傅雲峥身邊,給傅雲峥看脖領上的濕疹:“你看,一到內蒙就不腫了,你說奇不奇怪?”

傅雲峥示意餘鶴去拿行李箱裏的浴巾:“水土不一樣,這邊氣候幹燥,回去重新洗。”

餘鶴又回浴室沖了個澡,再出來時,傅雲峥坐在桌前,打開電腦正在回郵件。

行李箱內的東西已經全部收拾好了,衣服全部挂進了衣櫃,筆記本平板都擺在書桌上,數據線插在床頭,餘鶴的手機插在充電器上充電。

餘鶴看了眼時間,他洗澡前後用了不到十五分鐘,傅雲峥是怎麽在這十五分鐘裏把床單被罩換完,東西都歸置好,還有時間坐在電腦面前處理工作呢?

這就是大總裁的工作效率嗎?

實在是太驚人了。

餘鶴從後面抱住傅雲峥:“傅老板,你好厲害呀。”

傅雲峥沒回頭,注意力明顯集中在工作上,随口應了句:“嗯嗯,你先自己玩會兒,等我三分鐘。”

三分鐘啊,沒問題。

餘鶴披上浴袍,打開酒水櫃挑飲料。

片刻,他選出支玻璃瓶的氣泡水擰開,一邊喝一邊轉身。

身後站着個人。

餘鶴吓了一跳,猛得抽氣,咽了一半的氣泡水瞬間嗆進氣管,餘鶴不由一陣嗆咳,把嘴裏剩下的氣泡水全噴在了傅雲峥身上。

傅雲峥:“……”

真是似曾相識。

餘鶴一邊嗆咳一邊擰上瓶蓋,正好把腰間圍着浴巾拽下來給傅雲峥擦水。

傅雲峥接過浴巾,低頭把身上的水撣開:“這一幕我是不是經歷過?”

餘鶴心有餘悸,擡手抹了把臉上的水:“你太吓人了,站我身後幹什麽,不是回郵件呢嗎?”

“回完了。”傅雲峥脫下染濕的襯衫,越過餘鶴拿了瓶冰水:“我拿水喝啊,你在酒櫃前面站了半天,想什麽呢?”

餘鶴愈發覺得自己的時間流速和傅雲峥不同。

看着傅雲峥将濕掉的襯衫扔進髒衣簍,餘鶴歪了歪頭:“傅雲峥,你沒發現今天的好多場景都和那天特別像嗎?”

傅雲峥回身看向餘鶴:“哪天?”

餘鶴抿了下唇:“我去傅宅的第二天。”

傅雲峥背對着餘鶴往浴室走:“你最想說的是……咱們第一次睡完的第二天吧。”

“也是那天,”餘鶴的目光追随着傅雲峥:“到今年秋天就四年了。”

傅雲峥走進浴室,聲音伴随着水聲一同傳出來:“四年很長嗎?”

餘鶴走到浴室門口,倚在門框上和傅雲峥說話:“和你在一起,時間過得特別快。”

傅雲峥很不客氣:“你站在酒櫃前面發呆的時間也過得也很快。”

餘鶴啧了一聲:“你怎麽一點也不浪漫呢,你不覺得四年前發生過的事情,今天舊事重現,感覺很特別嗎?”

“宿命感。”傅雲峥精準地将餘鶴想表達的意思總結出來:“好像這四年是一個輪回,我們又回到了剛在一起的時候。”

餘鶴說:“是呀,你那天突然出現在我房門口,也把我吓了一跳。”

浴室中的水汽蔓延上來,傅雲峥的聲音帶着好聽的混響:“四年了,你還是和當年一樣,總是一驚一乍、活蹦亂跳,這也挺難得的。”

餘鶴:“……”

“不損我兩句你心裏難受是吧。”餘鶴望着水霧中的傅雲峥:“你不是也和以前一樣,喜歡欺負我,逗弄我。”

傅雲峥關上花灑,将浴巾圍在腰間,走出浴室。

他皮膚上還沾着熱騰騰的水珠,水珠從矯健的肌理上滑落,柔與剛的強烈對比之下,更顯出傅雲峥陽剛氣十足。

傅雲峥的胳膊筋脈分明,脖頸修長,腰窄肩寬,腹肌輪廓比餘鶴還要明顯,虬蚺般的人魚線延伸向下,平坦的小腹與微微凸起的胯骨,身材完美如同藝術家精雕細琢的石像。

全身的肌肉線條結實流暢,是完全不同于四年前的蒼白消瘦。

時光匆匆,這四年好像什麽都沒變,又好像變了很多。

他們和四年前一樣,又和四年前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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