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難得許朝歌休息,兩人在家中磨磨蹭蹭許久才被白姨趕了出來。如今有白姨在家,旁人也不好對兩人說些什麽,畢竟家中有長輩在,就算是再放肆也不好做出格的事情,也算是阻止了輿論的惡化。
只是提親之事要盡快提上日程才是。不管是在哪個朝代,戀愛久了人們就會催促婚事,拖久了總會被人置喙。世人皆知許朝歌等了祁牧野五年,若她再不做些行動,估計又要傳出些流言蜚語了。
“這幾日你攤子的生意如何?”許朝歌随口問道。
“好的很。”祁牧野頗有些得意,“這幾日我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名氣都傳出去了,有好大一批回頭客。”
許朝歌輕挑眉毛:“這麽厲害?”
祁牧野挺直腰板:“有什麽是我不會的?”
許朝歌跟着笑道:“是啊,你可是祁牧野,有什麽是你不會的?”
兩人緩緩走向面館,學堂門口已經聚了一大堆人,瞧見兩人的身影,一群女子紛紛揮着手中的帕子,呼喚祁牧野的名字:“祁公子,怎的今日這麽晚?快來,快來,我們姐妹幾個可等你好一會兒了。”
許朝歌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場景,拉着祁牧野的袖子,輕聲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哦,就是一些平常的顧客,往日多是她們來找我寫信。”祁牧野見慣了這場面,淡定笑道。
許朝歌凝神仔細打量着眼前這一群打扮精致的女子,心中泛起一絲不适,若不是聽到祁牧野親口解釋,她是怎麽也不信這群笑得勾人心神的妙齡女子真是來找人寫信的。
她擡頭觀察着身旁這人的表情,只見祁牧野一臉坦然,絲毫不覺得此情此景有任何不對。
許朝歌低頭觀察自己今日的裝扮,又偷偷與前面面容姣好的幾位女子暗暗比較,稍稍松了口氣。幸好今日出門前打扮了許久,不至于在這人面前被人比了下去。
她強行壓下心中的酸意問道:“你平日就是忙着與她們打交道?”
祁牧野:“也不全是,偶爾也會有些叔叔嬸嬸找我給他們的孩兒寫信,也會讓我讀他們的回信。”
言下之意就是她的顧客幾乎都是這些女子。
“各位妹妹今日久等了,待我備好筆墨我再來給妹妹們寫信。”祁牧野回頭對許朝歌囑咐道,“朝歌,不如你回面館歇着,我忙完了再來找你。”話還沒說完,便被幾個女子圍着催促她開張,幸而祁牧野人長得高挑,比大多女子高出近一個頭,她仰着頭,直至看到許朝歌點頭才放心轉身,應付那群熱情的客人去了。
祁牧野長相不是特別出衆,不至于一眼就驚豔的程度,但看着舒服,尤其她說話時不徐不疾,總帶着笑意,與任何人說話都專注地盯着對方的眼睛,任誰都喜歡與她相處,當初她來尹江幾個月,不也是得到一衆食客的喜歡嗎?每日叫嚷着她的名字。
許朝歌在心中不斷安慰自己,像祁牧野這樣的人,既然能得到她的芳心,自然也會捕獲其他女子的芳心,這都怪不得那人。
“姐姐!”難得瞧見許朝歌,葉珉儀拉住許朝歌的手腕,将她帶到門口,瞪着笑聲的源頭,怒道,“你總算來了,你看看祁公子整日都在做些什麽?”
“做什麽?”
葉珉儀反問道:“他一點兒都沒告訴你嗎?”
許朝歌說道:“她在此處代人寫信是我同意的,她在尹江沒有別的活計可幹,反正這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讓她在此處賺點錢。”
“寫信?”葉珉儀冷哼一聲,“寫的是信,但都是郎情妾意的書信,他不僅寫,他還對着人家念出來呢!姐姐,你看他身邊的那些女子,我這般愚鈍都能看出來人家的心思不單純,他還裝傻充愣,整日與人說些暧昧的話。”
許朝歌的眉頭微微皺起:“郎情妾意?”
葉珉儀一跺腳,氣急:“可不是嘛!什麽數日不見甚是想念,輾轉反側,入目皆是汝之容顏……他明明有姐姐了,還與別的女子說這些暧昧不清的話語。”
許朝歌:“她只是代寫,人家要寫什麽,她自然只能照做。”
“我就不信依他的頭腦,他會不知道人家存了什麽心思。”
“你看你看。”葉珉儀遠遠指着祁牧野,“人家都要貼到他身上了,他還沒有反應。姐姐,我們不要他就是了,世間好男人這麽多,不差這一個沒有眼力見的。”
許朝歌笑着按下葉珉儀的手指:“那怎麽辦,姐姐就只想要她一個。”
“姐姐~”
“好啦!”許朝歌按住葉珉儀的肩膀,安撫她的情緒,“姐姐相信她,你若是不放心,你便幫我每日都盯着她,到工地給大家送飯的時候再說給我聽,若真是有什麽過分的舉動,我回家了再教訓她。”
“姐姐,你還舍得教訓他?”
“這有什麽舍不得的?”許朝歌看着遠處笑得開懷的那人,“她做錯了事,自然是要罰的。”
葉珉儀小聲詢問:“怎麽罰他?”
“那便——”許朝歌瞥見那人與別的女子瞬間交錯的手指,嘴角猛地向下壓,語氣有些生冷,“冷她幾個時辰,讓她自己想明白何處錯了。”
葉珉儀吐槽道:“才幾個時辰啊,這能算什麽教訓?”
許朝歌也是一愣,她往狠了說,也只舍得冷那人幾個時辰,真是被她拿捏得透透的。
“姐姐。”葉珉儀好聲勸說,“我知道你大度,不願與他計較這些。但你越顯得不在意,那些男人就越容易放肆。祁公子來自中原,見到的女子定是比我們兩人都要多,你若是不拿出個态度說明你在意這樣的事,他永遠不知道自己哪裏不對,今日碰一下別個女子的手,明天摸摸她的肩膀,到那時候你再怪他就什麽都晚了。”
許朝歌聽着那處傳來的帶着嬌氣的笑聲,心中的不适愈發明顯,她努力維持臉上的體面,點點頭:“珉儀,你說的有道理,我得讓她知道我心中有些在意。”
葉珉儀乘勝追擊:“姐姐,你可不能說你只是有些在意,你得跟他說你心中特別在意,就像有一根刺紮在你心裏,最好讓他去了這門生意。”
許朝歌有些為難:“這樣未免顯得我有些無理取鬧了,她在這寫信本身就是我們的婚事攢錢,若我還要計較這些,就顯得我小家子氣了。”
“怎麽會呢?世上哪個女人見到自家郎君與別的女人拉扯不清還能做個沒事人的?依我看,一會兒他來找你,你就不要理他,讓他自個兒琢磨哪裏惹姐姐不高興了。”
翁子渡照常來蓬門面館吃飯,面館不過十幾種菜式,他吃了七年,竟還沒有厭。祁牧野恰好也忙活完,兩個好友相見,有說不完的話,兩人收拾着東西,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翁子渡:“之前就聽說祁兄在代人寫信,沒想到客人竟那麽多。”
祁牧野嘆了口氣:“客人要是不多,我該愁死了。你看,我三十二歲的人了,在尹江要錢沒錢,要房沒房,至今都是住在朝歌家裏,還讓她深陷輿論的漩渦,我若是再不幹點事,我便對不住她對我的一往情深了。”
翁子渡點點頭:“之前的傳言我也聽說了,論祁兄的為人,定是不會做出出格的事情,只是衆口悠悠,祁兄确實該早做打算。”
“話說,翁某何時才能吃上你與許姑娘的酒席?”
祁牧野看向屋裏忙碌的身影,眼神不禁溫柔起來,她拍拍翁子渡的肩膀,笑道:“快了,你就等着吧。”
翁子渡哦了一聲,拱手道:“那我就靜候佳音了。”
“姐姐。”葉珉儀輕碰許朝歌的胳膊彎,“他來了。”
許朝歌擡眼望去,只見那人伸長了手,揉揉酸痛的手臂,察覺到許朝歌的視線,瞬間綻開笑臉,眼中帶着光芒地朝她走來。
“姐姐。”葉珉儀輕聲囑咐,“記住,冷他一冷。”
許朝歌沒有回應,她心中不舍,可一想到那人與別個女子親密的模樣,心中又不是滋味,咬咬嘴唇,心下一狠,瞧了那人一眼,冷臉轉過身去。
祁牧野:?她的笑臉僵在原處。
翁子渡也是滿臉困惑:“許姑娘這是——”
“不知道啊。”祁牧野聳聳肩,“估計是面館裏有些煩心事吧?”
翁子渡沒有多問,與祁牧野一同找了個位置坐下。
“對了子渡。”祁牧野給他倒了杯茶水,“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你能否幫我。”
翁子渡端坐着,坦然道:“祁兄有什麽請求但說無妨,翁某能做到的一定幫你。”
“別的倒沒有什麽,就是你手中有沒有閑錢借我一用,我攢了錢就還你。”婚姻大事向來是街坊鄰居的談資,一個女子的婚事是否體面,将伴随着她的一生,将來老了人家說起來,也可以感嘆道:
“隔壁那家姓許的奶奶,當年她大婚的時候,嚯,那牌面,那陣仗,我活了這麽多年沒見過第二個。”
祁牧野要給許朝歌一場體面的婚禮,甚至連提親也要隆重,按照銘朝的禮儀,在自己能力的最大範圍內給許朝歌最好的。只是這個願景按照她每日抄書寫信,短時間內肯定是無法辦到的,最快最有效的辦法只能是向熟識的人借些錢來,往後再慢慢還。
翁子渡思索一陣,大方點頭:“自然是可以的,這些年我有攢了些錢,若是祁兄開口,我定不會推辭。”翁子渡平日裏生活平淡,沒什麽開銷,近年來最大的開銷就是租了間房子,不至于每日住在旅舍裏。
這五年來,他也攢了不少錢。
祁牧野輕拍桌子,松了一口氣:“如此甚好!除此之外,我還有件事要麻煩子渡。”
“祁兄你說。”翁子渡看着祁牧野說道。
“我來尹江的時間不久,對這的習俗不甚了解,提親這樣的事需要準備什麽,我沒什麽頭緒。子渡你在尹江生活了這麽久,又如此博學,想來是比我這樣一個外鄉人要了解,待我攢夠錢,需要買什麽,怎麽做,能否麻煩子渡指點一二?”
翁子渡聽祁牧野講完,了然地笑着,背靠着椅背:“既是祁兄與許姑娘的終身大事,翁某自然是義不容辭。”
他想起什麽,問道:“祁兄在此處代人寫信便是為了此事攢錢?”
祁牧野點點頭:“是啊,我本是想靠給人寫信慢慢攢錢,存夠了再向許家提親。只是後來一想,朝歌已經等了我五年,我實在舍不得再委屈她,不如早日将此事定下來,往後再做打算,來日方長嘛,我倆一起,總能把日子過好。”
兩人聊了許久,祁牧野問了他們工程的進度與打算,詢問張梅行的為人,工程隊的人員構成與項目預算,翁子渡不是核心人員,知道的并不多,但大體上還是與歷史記載相差不多。
兩人聊得投入,全然沒有注意到許朝歌。她端着食盤走近,将翁子渡的那碗面端到他面前:“今日後廚忙,做得慢些,讓你久等了。”
翁子渡點頭致意:“無妨,我與祁兄聊得開心,一時也忘了時間,面上來了才想起來我還未吃飯。”
許朝歌微微笑,瞥了眼祁牧野,轉身就要走。
“诶!”祁牧野連忙抓住許朝歌的手腕,“我的面呢?”
許朝歌抽開手,站在那帶着絲絲怨氣:“你又沒說吃什麽,我如何給你端上來?”
“那子渡呢?”祁牧野指着翁子渡面前的那碗面,“子渡與我一起來的,他也沒說要吃什麽,你不還是給他端上來了?”
翁子渡吓得連忙放下筷子。
許朝歌仍然面不改色:“他常年來這吃面,他要吃什麽,我自然清楚。”
“我與你相處也很久,怎麽還差別對待了?”
許朝歌說道:“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我怎麽知道你心裏想些什麽,你若是不滿意,大可以去找別的女子。”
祁牧野再次牽住許朝歌的手腕,輕聲詢問:“你怎麽了?不高興了?”
許朝歌極力掙脫祁牧野的手掌,卻被她牢牢束縛在手心。她冷下臉色,輕踢祁牧野的腳跟:“放開,我要去忙了。”
說罷,也不顧祁牧野如何挽留,鐵了心甩開祁牧野轉身離去。
葉珉儀在櫃臺那目睹了全過程,在許朝歌經過的時候悄悄比了個大拇指。
祁牧野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她回過頭看向翁子渡,輕聲問道:“你看出來了嗎,她怎麽了?”祁牧野有些莫名其妙,明明早上還好好的,怎麽過了一個上午就變了臉。
關鍵這個上午她們幾乎沒有什麽交流啊!
翁子渡思索片刻,對上祁牧野迷茫的眼神,輕聲提醒:“許姑娘該是——吃味了。”
祁牧野滿臉問號。
翁子渡輕咳一聲,看着背對着大家生悶氣的許朝歌,笑着提醒:“祁兄的顧客大多都是女子吧?”
祁牧野點點頭。
“還都是未出閣的妙齡女子吧?”
祁牧野一頓,依舊點頭。
“她們讓祁兄寫的信都是情書吧?不僅讓你寫,還讓你讀給她們聽是不是?”
祁牧野的手指叩着桌面,仔細回憶許朝歌今日的反應。
見他有所領悟,翁子渡不禁笑着指指許朝歌:“快去哄哄吧。”
一旁的幾個客人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也在那跟着起哄:“快去哄哄,娘子嘛,說幾句好聽話就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