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彩排
周缈看着鏡子中的自己。
纖細的手指劃過如玉般的胸膛,暗紅色的吻痕仿佛刻在肌膚裏,随時提醒着他怪物的存在。
“嘶——好疼。”
周缈咬着牙,那個地方真是一點都不能碰。
屋外傳來敲門聲,是程筠。
“缈缈,你好了嗎?我們準備出發了。”
周缈應了一聲,趕緊在傷口處貼上創口貼,又套了一件深灰色的高領毛衣,跟程筠一起下樓。
他們今天要去參加山神祭典的彩排,雖然才八點不到,但路上已經有不少行人。
村民們口中念念有詞,仔細一聽才知道他們在念某種經文。孩子們歡呼着跑過去,往地上撒了一層亮晶晶的彩紙。
龔琪一邊走一邊小聲嘟囔:“這福樂村也真奇怪,之前也沒見着這麽多人啊。”
他話音剛落,一群男女老少便齊齊停下了手裏的動作,筆直地望了過來。
這些人的眼神過于炙熱,仿佛他們是什麽香饽饽,看得人心裏直發毛。
一位滿頭白發的老太太笑眯眯地走過來,吓得龔琪後退了一步。
卻沒想到,老太太根本就是沖着周缈來的,她親切地拉起周缈的手。
“這位客人,彩排的舞臺還得往前走呢,我帶你過去。”
老太太看起來個子矮小、慈眉善目,但手上的力度可一點不輕,這是一定要周缈跟着她走的意思。
周缈心中疑惑,他們從沒見過這位老太太,她是怎麽知道他們要去看祭典的?
但他不好意思拒絕老人,只能順着她去了。
眼看着周缈馬上要被拉走,其他人也趕緊跟上。
越往前走,祭典的氛圍便愈加濃烈,樹上挂滿繪有神秘圖案的彩燈,随處可見的山神雕塑,似乎在以這種特殊的方式祈求賜福。
穿過一座橋,幾人便聽到了悠揚婉轉的神樂,橋邊不知什麽時候搭了華麗的舞臺,早已被村民們圍得水洩不通。
“前面的都讓一讓,客人來了!”
嘈雜的人群紛紛向四周散開,給周缈讓出一條正對着舞臺的道路。
周缈順着這條路望向前方,賀蘭清穿了一身雪白神聖的祭服,一頭青絲用金色綢緞固定在腦後。
他手裏揮舞着神木,随着神樂的節奏翩翩起舞,頭上戴着的金蓮與日光相映,宛如從壁畫中走出來的神明。
周缈如同被神明引誘的凡人,癡癡地走向那道耀眼的光芒。
音樂漸緩,賀蘭清也看見了他,腳下的舞步慢下來,單膝跪在他的面前。
賀蘭清彎下腰,将頭上的金蓮取下來,戴在周缈的耳間。柔軟的花瓣貼在少年如玉般瑩潤的肌膚上,映襯得青年的面容更加嬌豔。
“缈缈,你喜歡嗎?”
金蓮還殘留着餘溫,周缈愣了一瞬,他總覺得賀蘭清話裏有話。
但他還沒有那麽自戀,會以為賀蘭清是在問喜不喜歡對方這個人。
于是周缈很認真地說道:“我很喜歡你剛才跳的舞,特別美。”
賀蘭清勾勒精致的眉毛向下撇,似乎不太滿意周缈的回答。
但很快,他的眼睛一亮,如同捉住了小貓不小心露出來的尾巴。
“我的嘴唇上有東西?怎麽一直盯着我看?”
他明明是在提問,語氣卻很篤定,确信周缈不會否認他的話。
周缈面露羞赧,狼狽地躲開對方炙熱的眼神。
賀蘭清靠他太近了,他在對方的唇上聞到了之前在古廟裏的香氣,這才忍不住多瞅了幾眼。
絕對不是因為對方過于好看,讓人移不開目光。
“我在看你的唇釉。”
周缈微微睜大眼,一副天真的樣子:“你是不是塗了唇釉?聞着很香。”
賀蘭清微微一笑,也不拆穿對方,反而用食指粘了些豔紅色的唇蜜,抹在周缈的唇上。
他滿意地看着周缈的唇因為自己的揉搓而更加飽滿,宛如滟滟的紅酒,靡麗到了極點。
因為賀蘭清唐突的舉動,周缈巴掌大的小臉迅速染上紅暈,圓圓的杏眼裏漫起一層水霧。
像是只炸毛的貓兒。
“缈缈,這個很适合你,你現在特別漂亮。”
賀蘭清站起來,甩了甩衣袖,回到舞臺中間去了。徒留周缈一個人愣在原地,心髒跳動得比以往都要強烈。
周缈背對着龔琪,不知道此刻龔琪心裏灌滿了酸水,表情臭得要命。
這個賀蘭清送什麽不好,非要送花,還碰不該碰的地方,輕浮!
等他從這鬼地方回去,就先送周缈一輛絕版跑車,少爺最不差的就是錢!
“咚咚咚咚咚——”
密集的鼓點響徹雲霄,演員們陸續走上舞臺,彩排正式開始,人群也安靜下來。
“在幾萬年前,山神汲取天地靈氣誕生,為福樂村的村民帶來希望。”
随着旁白的提示音響起,一襲青衣的少年少女們圍繞着正中央的山神翩跹而舞,為神明的誕生發自內心地喜悅。
“然而,有人新生歹念,妄圖利用山神的神力牟利,山神失望地降下責罰。為了讓山神息怒,村民們決定選出一名最純潔、最美麗的少女,将她獻給山神。”
聽到這裏,周缈忍不住皺眉。
他無法明白,為什麽作惡的是村民,犧牲的卻是無辜的少女?
可似乎沒人覺得這有問題,衆人都全神貫注地欣賞着表演,在優美的樂曲聲中如癡如醉。
一位身着大紅嫁衣的長發女子在村長的牽引下走上舞臺,女子面容姣好,卻仍然被畫了濃濃的妝容,仿佛在極力掩飾什麽。
“善良的新娘自願留在神明的身邊,山神終于寬恕了村民。福樂村又恢複了以往的寧靜與祥和。”
周缈緊緊盯着向賀蘭清鞠躬的女子,忽然,他終于明白了那股強烈的違和感來自何處。
女子彎下腰時,長及地的紅裙露出了一道縫隙,明明背對着臺下的觀衆,她的腳卻仿佛被人硬生生扭了一百八十度。
裙下那雙漆黑的布鞋,鞋尖正對着所有人。
“龔琪,你快看舞臺上的新娘,她的腳是不是不對勁?”
周缈趕緊搖了搖龔琪的手,示意對方快看。
“是嗎?”龔琪不知道在想什麽,乍一聽周缈的聲音,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你等下啊,我看看……”
“卡茲卡茲——”
周缈的耳朵動了動,他仿佛聽到了詭異的聲音,像是有人在用砍刀磨骨頭。
微風拂過新娘烏黑的長發,再一晃眼,新娘的頭骨和身體剎那間分離開來。身體還因為慣性僵在原地不動,而頭卻宛如皮球般,咕嚕嚕地滾到周缈的面前。
那顆血淋淋的頭雙眼外凸,裏面的眼白布滿血絲,塗滿胭脂的嘴角卻始終保持着上揚的弧度,咧出讓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脖子上斷掉的的血管還在抽搐着,四處噴濺的鮮血和碎肉落在臺下人的臉上,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彌漫開。
一聲刺耳的尖叫劃破天空,村民們一時間亂作一團,拼命推搡着遠離人頭,更有膽小的人哭天喊地、泣不成聲。
“糟了!山神大人生氣了!”
“山神是不是不喜歡這次的新娘?”
“該死!我就說得換人的,這下全村人都得完蛋!”
端木遲一行人都是第一次看見如此血.腥的場景,也都慌了手腳,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龔琪吓得臉色慘白,可他還記得先蒙上周缈的眼睛。
“安靜!都給我安靜!”
村長拿着喇叭大吼,聲嘶力竭地努力維持秩序,奈何村民們情緒激動。
有人公然跪在地上,一個勁兒地磕頭,額頭上很快破皮出血,鮮血和髒污的泥土混在一起。
“山神大人,求您放過我吧,我還不想死!”
賀蘭清漠然看着眼前的一幕,面無表情地走向龔琪:“麻煩你放開缈缈,我有話對他說。”
他說話禮貌又客氣,但龔琪還是被賀蘭清冰冷的眼神給鎮住了,不情不願地松開手。
當周缈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賀蘭清笑得溫柔和煦的樣子。
可怕的人頭就躺在賀蘭清的腳邊,他站在血泊中,一身華服白淨如初,宛如地獄中盛開的一朵雪蓮。
“缈缈,你臉色好差,先回去休息吧。”
賀蘭清注視着周缈,語氣憐惜又關切,似乎是真的在關心他。
“我之後再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