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
我走進咖啡店內。我不是很喜歡喝咖啡,也沒有這種文藝小資情調,所以這是我平常根本不怎麽會來的地方。一來到陌生的地方我就開始緊張不安了,身體也變得笨拙而又遲鈍起來。不過好在咖啡店內人一點也不多,這能稍微讓我的恐慌症好一些。
我四處張望着開始尋找淩倩的下落。一張桌子,兩張桌子,三張桌子……。我忐忑的一張張看過去,然後揪着的心又慢慢的放下來,因為我沒有在任何一張桌前找到淩倩,她不在,我沒有失望,反而安心了。
我正暗自高興,但是一轉身,一個東西朝着我撞了過來,一股燙燙的液體流過我的胸口,伴随着一聲東西落地碎裂的聲音,我尖叫着往後跳開了,但是小腿又撞上了一旁的椅子,差點整個人摔倒在地。
“你沒事吧?”一個關切的聲音傳來,然後一只修長的手伸了過來想拉住我。但是慢了一拍。
我擡起頭,一下愣住了,在我面前的居然就是我要找的人——淩倩。她穿着工作服,一只手拿着托盤,而另一只伸向了我,她充滿歉意的看着我。而在她的腳下殘留着被打碎的咖啡杯的碎片。“你怎麽樣?哪裏受傷了嗎?”她緊張的問。
我扶着桌子自己站了起來。好在冬天我穿了一件厚的羽絨服,要不然我非燙傷不可。不過我仍然感覺我的脖子有一處疼痛的地方,我摸了摸,痛感更真實了,我猜可能熱的咖啡,有一滴飛出來灑在了我的脖子上。
上次我只是遠遠的看了她一眼,看得并不真切,而現在我看得更清楚,就更覺得她和于簡睿相配了,就更覺得自慚形穢。
淩倩很高挑,身體火辣,皮膚白的健康,一頭暗紅色的大卷發,給人很開朗活潑的感覺。
“我,我沒事。”我反而感覺是自己做錯了事。“對不起,我把你的咖啡灑了。”
“你真的沒事嗎?”她仍然不放心的查看着我。她從工作服的口袋裏拿出了幾張餐巾紙。“對不起,把你的衣服弄髒了。你脫下來,我幫你幹洗。”她很好心的要把我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我有些害怕的往後退了幾步。連連擺了擺手。“沒關系,真的沒關系。”
“你瞧我笨手笨腳的,怪不得紫熏聽到我要幫她代班一副受驚吓的表情。”她充滿愧疚的說。
不過立刻又開心的笑了起來。“來吧,”她把我拉了坐下來。“我請你喝一杯咖啡,當做我的賠禮。”
“真,……”我又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淩倩的動作總是比我說話的速度快,在我還沒有把拒絕的話說完之前,她的咖啡已經上桌了。
她很自在的和我一起坐了下來,面帶笑容的看着我喝她的咖啡。“你是X大學的嗎?”
我剛想回答,她卻自問自答了。“一定是,你的樣子很像一個學生。我猜你一定是新生。別說出來,讓我猜猜你是什麽專業的。”她饒有興致的一個人自問自答。
她這種随和熱情的性格雖然和我的性格完全相反,但是出乎意料,我卻很喜歡她。
“很高興認識你,我叫淩倩。”她伸出手來和我握手。我小心的把手伸了過去。“我叫嚴婠婠。女官的婠。”
“我可以叫你婠婠嗎?”她說話的聲音永遠充滿了熱情和能量。
我點了點頭。“可以。”
她的眼神剛才一秒還活潑下一秒又充滿了擔憂。“你确定你沒事嗎?估計像我這樣的員工,老板一天也無法容忍我。”
她自我調侃的扮了一個鬼臉。然後忽然把身體朝我湊了過來。“老板的樣子看起來像是被我吓的快要犯心髒病了。”
我轉過頭想要看看她說的老板在哪,但是她攔住了我。“別回頭,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們在說他。”她忍不住笑了起來。“我今天估計是白幹了。”
“對不起。是我害了你。”我充滿歉意的說。
淩倩重新把身體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和你沒關系。上班的這三個小時,加上你這次,已經是我打破的第四個杯子了。”她給了我一個樂觀的笑容。“好了,趁他發飙之前,我得工作去了。”
她像是一只活潑的百靈鳥一般,邁着輕快的步伐就回到櫃臺後去了。而當我回頭看她的時候,才發現她說的老板。
那是一個中年的胖胖的男子,有一雙小而精銳的眼睛。他站在收銀機旁,一雙眼睛若有若無的在盯着淩倩。
是的,他的樣子真的快犯心髒病了。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想我算是完成了李昊交給我的任務吧?我和淩倩說話了,而我自我感覺她對我的印象還不錯。但是當我把這個情況告訴給李昊時,李昊在電話裏卻一副要氣瘋了的态度。
“婠婠,我說你能不能聰明一點,你就不能抓住機會問她要個電話號碼,或者微信什麽的嗎?”
我,可是當時人家的确沒想那麽多嘛。而且淩倩在工作,她要到下午五點才收工,我不想打擾她的工作,李昊不會是希望我一直等到她下班吧。
“有什麽關系,反正你的時間也都是在看書,呆在哪看不是看。”當我把自己這個疑惑說出來的時候立刻就被李昊劈頭蓋臉的駁回來了。
可是這種事情我也沒經驗,而我又是一個不喜歡待在公衆場合的人,讓我待上六七個小時,我不驚慌不緊張,這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了,你也別生氣,她在那家咖啡館做事。明天我再去就是了。”事情到最後,倒顯得我積極起來了。
李昊這才消了氣,把電話挂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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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在半夜,迷迷糊糊的感覺房間裏有個人。我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一開始沒有理會,翻了一個身,準備繼續睡覺。
一聲期期艾艾的聲音傳來。“婠婠,你是醒着的嗎?”
我吓的從床上跳了起來,尖叫大叫。
叫了一會,聽到黑暗中那個影子說:“是我,秦瑟。”
我聽了聽聲音,的确是秦瑟的聲音。伸手打開臺燈,秦瑟如幽靈般站在我的床尾。
如果不是他目光清白的看着我,我還以為他在夢游。
“我不是鎖門了嗎?你怎麽進來的?”我立刻扯過被子蓋住自己的身體。
秦瑟不以為意,仍舊站着,淡淡的說:“客廳電視櫃的抽屜裏有備用鑰匙。”
他情緒不高,而且滿腹心事。
我擔心的問:“怎麽了?”
秦瑟嘆了一口氣,看向了漆黑的窗外。“沒什麽,就是睡不着。”但是他的語氣卻不是沒什麽的語氣。
我下了床披了一件外套。走過來想安慰他。
他卻忽然抱住我,頭枕在我的肩膀上。“我做噩夢了。”他像是一個孩子般委屈。
我像是小時候媽媽對被噩夢驚醒的我那樣,輕輕的拍着他的背。“小修呢?”
“去參加一個女同學的生日聚會去了。”他的聲音中透着酸楚和悲傷。
“簡睿呢?”我低聲問。
“他和女朋友在某處玩吧。”
黑暗中我們同時嘆了一口氣。
“我能和你一起睡嗎?”他問。
我想拒絕,但是看到秦瑟現在這副受傷的表情,拒絕的話又說不出口了。
同是天涯淪落人。“好的。”我坦然的回答道。
秦瑟放開我,鑽進了我的被窩中。
我背對秦瑟躺了下來,他靠了過來,從後面抱住了我的腰。“小時候我做了噩夢,也是抱着媽媽才能睡着的。”秦瑟憂傷的低語道,他今天晚上看起來特別的感傷,特別的脆弱。
“小修在,我會抱着小修,但是今天他出去了。”又是一聲嘆息,似乎把平日裏秦瑟的那些開朗和活潑都嘆沒了。“也只有在做噩夢的時候,我才能抱他一會。我曾經半夜還假裝做惡夢,想要跳到他的被窩裏,但是立馬就被他識破了,他毫不猶豫的把我趕下去了。”他的語氣中有了一些生氣,但是終敵不過他此刻的憂愁。
我一直以為其修和秦瑟在同一個房間,也一定是睡在同一張床上的,卻沒有想到,他們是分床而睡。
“你說為什麽有人會重複做一個噩夢,而為什麽這個噩夢醒不了呢?”他問我。
但是我卻不知道怎麽回答。
沉默了一會,他繼續說:“我遇見小修是在一個晚上。當時下着大雨,很大很大的雨。天很黑,很黑了。他喝醉了,沒有撐傘,獨自一個人走在校園裏。我就走了過去,我只是想幫他,但是他二話沒說,一拳就打在了我的鼻梁骨上。我的鼻梁骨當場就斷了。我就很生氣,要送他去派出所,但是小修卻忽然哭了——————”聲音越來越微弱,直到被一陣陣均勻的呼吸聲取代。
我動了動身體,秦瑟沒有任何反應。我把他的手從我的腰上拿開。坐了起來。也不敢開燈,摸着黑回到客廳裏了。
客廳裏安靜極了,于簡睿沒有回來,其修也沒有回來。
我拉過沙發上的一條毯子,把自己裹在毯子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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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的時候覺得自己身上有千斤重,我還以為是我沒睡醒,出現錯覺。但是當我試圖從這些重量下掙脫出來的時候,我才發現不是我的錯覺。
我的身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蓋了兩層厚厚的被子。最上面是我自己的。我想一定是秦瑟不知道什麽時候醒過來,幫我蓋上的。而最裏面的那床,卻不是我的被子。
也不知道是誰昨晚上好心加給我的。
其修還是于簡睿?
“你為什麽在沙發上睡着了?”我只聽見是于簡睿的聲音,卻無法看清楚他人在哪。我努力的在被子中掙紮着。忽然身上的力量都輕了。
于簡睿就站在我的面前,他的手上抱着我的被子。“能把我的被子還給我了嗎?”他問。
我沒有反應過來。他已經把我的那床被子放下,抱我身上的那床了。
原來昨晚是于簡睿給了我被子。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沒有看到其修也沒有看到秦瑟。想到昨晚那個痛苦而又壓抑的秦瑟,我還有點不放心。
“其修回來了嗎?”我問正抱着被子走回房間的于簡睿。
“應該回來了,我看到換的鞋了。”于簡睿一邊往裏走一邊回答我。
我有些蒙的發了一會呆,等到于簡睿再次從房間裏走出來,我才擔心的問:“秦瑟最近有什麽心事嗎?”
于簡睿愣了一下,臉色微微一震。“應該是他爸爸的事吧。”他的語氣聽起來似乎這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
“他爸爸怎麽了?”我決定刨根問底。
“具體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他爸爸好像要出獄了。”于簡睿一面說着一面走向了門口。
出獄是從監獄裏出來的意思嗎?
我以為于簡睿已經走了,他卻忽然從轉角的地方冒出一個頭。“除非秦瑟願意自己說,否則你當不知道這件事。”他叮囑道。
我點了點頭。
這下能解釋秦瑟所有的反常行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