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道:仁者求道,當每天自省其身。今日時辰不早了。都歸吧。

二位徒弟應聲。他揮手收了榻子,擡步悠然離去。

見師父走遠,廖梅挂了一對梨渦問他:“今日師父去教導你什麽了?我記得早間師父的話,師弟你習過棋落呀。”

安棠神色一變,似想到什麽震驚的事情,扯了一副安慰的表情回她:“師父沒教我什麽。他就是來看看我的任務完成了沒。可能是懷疑我說假話騙他吧。師姐,你今天練的叫運法之道嗎?看起來好好玩呀。”【真相是漂亮狐貍喝了花酒捉弄徒弟。酒醒叫徒弟對牛彈琴(^_^)v】

廖梅聽見他這麽說,一時之間整個人散發着歡喜之意,帶了些許自豪道:“今天師父對我悉心教導,又啓了這個運法之道的陣給我。師弟你不懂,這陣法雖然看起來很有趣的樣子。實際是要進陣者心中有道,運道有心,裏頭學問多着呢。”

安棠心裏扁扁嘴,吐槽她不就是搓圓子,表面上似懂非懂的笑了:“原來如此,師姐真是厲害。不像我,讨了師父嫌,給了一本書叫我明天悶在房裏看書。所以師姐明天就見不到長安了。”

廖梅止了笑意,一副擔心的表情說道:“怎會這樣?師弟你的法術也不是拿不出手,師父這次怎麽就丢你一本書?莫不是其中有別的意思,看你每日破陣辛苦賜你休息一日。”

安棠圓潤的接受小美人師姐的好意,敷衍道:“師姐說的對。那我這就歸了,後天再來尋你聊天。”

廖梅也笑道:“好呀。那我也歸了。後天見。”

安棠與她分開,聲音清脆道:“嗯。師姐去吧。記得練功莫要太勞累啦。”

若不是要時刻替你注意着千澤狐貍對你生出情思,我再出其不意斬斬斬。誰願意跟你搶師父呢。哎——安家鳳女不容易……

想想好不容易制的手藝可能被他扔了,我就好氣!诓我進陣下棋我還沒讨回來,他生什麽氣?

還關我一天不讓出門?本小姐偏不!我鳳安棠想去的地方,至今還沒有沒去成的!既然好不容易得來一天空閑,我怎麽能白白浪費了呢。hiahiahiahia……

夜晚

千澤的房間已經熄滅了所有燈火,看起來裏面的人似乎睡了。距離主殿不遠的偏殿卻還亮着光。

床鋪擺放的整整齊齊,一塵不染,一絲皺折也無。只是一旁書案上書籍有些亂。地上靜靜躺着一本寶典大開着,大大的金色斬字悠悠旋轉于它上空,頗有點肆意逍遙。

安棠一回來,床沒沾一下,便在那端坐着翻書了。

“吸睛法、吸睛法、吸睛法,根本行不通吶。”

“唔,除了吸睛法後頭一堆廢話就沒了。什麽最佳徒弟,我看不如改成《近一千年最佳吸睛徒弟事跡》才好。”

“這麽多仙界地府的書,竟沒有一本有用的?”

正煩躁的不停翻着。安棠的令牌發出異動。

“是雙兒!”安棠歡喜叫着,提起精神翻手變出令牌。

雙兒的聲音傳出:小姐!你睡了沒有呀?我剛進客棧房間就想着把這個消息傳給你。

你叫我打聽的雀族舞我打聽到咯!哈哈哈哈……嘿嘿,小姐我跟你說喔,這雀族之舞存于雀族,至今下來已有千百種。

這雀族大大小小的城鎮山頭有許多消息點,本來我以為打聽不到咯,都打算直接下一個任務了。好在我今日超級無敵幸運,我碰着一對神秘的隊伍,裏面有個主事的長的超級好看。

呵呵,總之我變了原身飛過去聽着他們的談話內容了。這震位大典不日就要開始了,他們說千澤公子就是教導族舞的人,還擔心前來震位的聖女,也就是小姐你,不能按時到來。

哈哈。小姐,這消息你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呀?

安棠櫻唇微張,心裏唏噓不已,頭疼的揉了揉秀發,思索片刻拿了令牌道:

好樣的雙兒。你小姐我知道了。

這麽晚你還沒睡真是勞累你了,我這邊正在想辦法取得我師父的歡心呢。這千澤公子跟咱往日見過的師父夫子全然不同,我得多花點心思才成。

實在不成我就偷學震位之舞。雙兒,你不是也見過廖梅麽,我現在都有點羨慕她了,不用讨好那千澤,千澤就主動教她了。

不對。應該是羨慕她有個帝師父親。哎——

雙兒你早些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安棠收拾好一切,終于躺在了床塌上。令牌又傳來異動:

小姐,聽上去你那邊進展的不怎麽順利呀?不過我一路聽到的消息,怎麽跟你的情況天差地別啊??幾乎所有地方都知道千澤公子前些天收了小姐跟廖梅。

傳言小姐你是當今千載難逢的紫藍孔。又生逢第一公子的拜師會,于是對千澤公子開屏獻舞,說師會當天你一身稀有的雀羽炫彩奪目,一舉奪得了千澤公子的歡心。

對了,我這兩天還聽到你跟千澤公子結婚了的謠言。連你們倆穿着喜服的畫都有了。噫,想想就離譜。還好面貌畫的不像。

我說小姐,你莫再煩心了啊。千澤公子他收你做了徒弟,(打呵欠)肯定是因為你有資質。

诶呦我困死了,好小姐我不跟你說了啊,雙兒先睡咯……

安棠合上有點僵硬的嘴巴,收了令牌揮了燈。默默拉了被子閉眼。

謠言可畏,師父還是得哄。

17節

安棠做了一個夢。

夢裏正是仙界的蔽日神謠。通天的藍色銀空,她和暮理正浮在其中,游來游去飄來飄去閑置歲月,無比逍遙快活。

忽然,她被暮理旋正了身子。

正要問他做什麽呀。

就見暮理從他身後拿出一捧鳳智花來,放到自己手中,笑道:“糖糖,那群人都催我們了。我們是不是該辦婚禮了?”

轉頭瞧去,果然一大群仙人層層包圍了她和暮理,其中還有許多來找過她辦事的熟面孔。

那麽遠也跑來湊熱鬧?

嘈雜間可以聽到有人在起哄:仙丞大人,嫁給他!

正疑惑他們如何進得蔽日神謠——暮理跟她的秘密仙地。

手中的鳳智花掉了。

好不容易抓住,安棠便醒了。

……

起床時,果真錯過了千澤和廖梅的出發時間。那倆師徒相親相愛去在在苑習法去了,終于丢下了他。

熱鬧不再屬于他。

念訣換了一身白衣,抓着仙司送的扇子,一派儒雅風流的出了門。

安棠瞧了瞧霞光滿天的天空,使勁笑了笑。

“哎,果然還是無人看管的日子舒坦吶——”

飛過一片片小院子,飛過中庭,飛過花園,安棠在馬廄前落地。随意選了套馬車進了去,由外院的馬夫駕駛了出莊。

安棠歪躺在馬車內,嘴裏碎碎叨叨計劃着:“先上各條街都吃玩兒一遍、然後去戲院喝喝茶、聽說雀族還有男伶館可以去瞧瞧、最後逛逛最好的幾家酒樓。

唔,今天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搜刮好吃的啦。不能忘。哈哈——!”

安棠正想入非非,滿臉貪笑。忽然車簾被掀起,從外頭鑽進來一個人,将車夫吓得怪叫一聲。

那人一身灰衣,模樣俊朗,擒着一抹陽光明媚的笑容熟念整袍坐了。一只酒窩挂在左臉頰上,帶了一如以往的親切之感。

安棠歡喜笑道:“江天兄!你怎麽會來?你是如何知道我在這馬車的?這麽巧找到我。”

見安棠這麽好奇,紫江天高深莫測對她眯了眯眼睛,開玩笑道:“糖糖在哪裏,別人不知,我卻不會不知道。”

是啊,這麽多年他一直知道她一在哪裏、做着什麽,如若不是已經和暮理在一起了,他一定會跑來将她照顧的無微不至。

他是她見過的最溫柔的人。

幾日未見不想他又溜到雀族找她玩,安棠笑的越發親切:“江天兄,你快跟我老實交代。別磨磨唧唧了。”

紫江天認真調皮道:“糖糖你猜呀。猜出來我帶你去酒樓喝酒。”

安棠也調皮道:“就算我不猜,你也會帶我去酒樓喝酒。所以我為什麽要猜呢?嘻嘻。”

就知道安棠很皮,紫江天無奈搖搖頭,乖乖道出真相:“糖糖忘了我給你的紫蝶了?我自己也帶了一只。”

眼神一亮,安棠恍然:“對喔!紫蝶!我都忘了你家産紫蝶寶貝這件事兒了……”

紫江天挑眉,略微壓低嗓音道:“進到南臨莊這幾天你還好嗎?有沒有什麽趣事兒?我聽說你拜了雀族第一公子為師?”

見他如此,安棠也悄摸摸道:“我确實拜他為師了。這個師父有點難琢磨,我幾乎天天變着法的對付他。委實沒什麽趣事兒。”

紫江天睜大了些眼眸道:“哦?這六界衆生還有你琢磨不透的人?”

安棠捂嘴竊竊笑了一波,回他道:“我不诓你。他這個人真的是我見過的最難伺候的夫子了。實話跟你講吧,我今日出來其實是得罪了他。他一生氣,便讓我今天一天都待在房內看書。所以我這才有空溜出來,被你碰着。”

紫江天擡手揉了揉她的秀發,打趣道:“這麽說,你日子過的真痛苦啊?小可憐……”

安棠躲了他的魔爪,邊掀開窗簾道:“可不是呢麽。我都好久沒吃東西了!多虧今天天賜的機會,不用操心寶典的任務。你得好好陪我吃個痛快!”

紫江天立刻豪爽的應了,寵溺的看着他。安棠似乎看見街上有一處美食,猴急着往外沖,一邊掀開車簾一邊嚎:“快停下快停下!我要去逛街了!”

車夫見着兩個俊逸的公子一前一後頭也不回跑了,喊了聲:“诶!……那我哪裏等您啊——!”無果……

這南臨的街上比起半仙境一點也不差,除了沒有人界的商品流動,幾乎全都齊了,而且更多的是能吃到當地特色美食。

紫江天幫他拿着血蛙袋子,邊和他吃着邊幫他付錢。什麽肉類、果類、蔬菜類、昆蟲類……一路吃一路買,一路買一路吃。

安棠咽下一串蟻肉,津津有味的向他介紹着:“紫兄你覺額不錯吧?肉汁鮮美滑嫩、表皮香脆酥燎,是不是妥妥的人間美味?

我吧,前天還抓了一大群這,這,還有這些,就這種蟲子,送給我那師父。

先不說這些的确很好吃,我在書裏面看的也是,孔雀類、愛昆蟲也!我就特意去給他挖了。誰想到他最後直接就扔了。真氣煞我了。”

紫江天吞了一把蜜撈李甲小蟲,回道:“的确有點過分了。”

安棠從他手中又取了些甜蔬,繼續說道:“可不是過分麽。我現在總算明白他昨天為什麽诓我了。哝。一個大甲蟲陣法說是叫我進去下棋。

一群的大甲蟲,還有鱷魚。說起鱷魚,當初仙後娘娘帶着暮理去求學的時候也碰到過,她說當時差點把她吓壞了,抱着暮理閉着眼睛才跑過去了。

唔。我這師父實在狠心。”

紫江天将手裏的一塊貂翼甲肉遞到她嘴邊:“真狠。我老爹也沒這麽狠過,至多也不過将我吊起來吓吓。糖糖,你趕緊跟他斷絕關系吧。你這樣太危險了,我不放心。”

安棠不斷被他投喂着,吞了肉,拒絕道:“不行。我還要從他那裏學一個術法。沒學到這個術法我不能走。

你別擔心我,陣法個不算什麽危險,何況還有阿軒紫蝶寶貝呢。而且如今我也不在破陣了。

你別給我塞蟲子了,我要仙果。對了,那天你過來就送我紫蝶啊,都沒等我睡醒招待你。”

紫江天溫柔笑道:“小弟哪敢勞煩仙子招待我。你若想,說一聲便是。下次我一定等你睡醒再走。”

安棠怔了怔。看着少年寵溺中帶了絲傾慕,正深情款款的望着他。連忙別開眼神,取了折扇,打起哈哈:“那不用,我跟你開玩笑呢你都發覺。

走吧。這街上也沒什麽了。我帶你去逛逛雀族男伶館。聽說除了這,也只有去人界才能瞧見。”

紫江天臉色有點兒黑:“糖糖。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是認真的。我诓你幹嘛?”

“糖糖。我嚴重懷疑你跟第一公子有奸情。”

“呵。紫兄,你膽子越來越大啦。”

“何出——”

只見一只黑色圓狀不明物體向安棠飛來,紫江天擡腿擋在他前方截住,嚴肅的說:“小心。有埋伏。”

安棠取了他手裏的黑果子,驚喜道:“神目果!?”臺眼瞧去,不遠處有些許人正對他指指點點說着什麽。

紫江天将其護在身後,大聲問他們:“你們是何人!為何偷襲?”

卻見那群人各各從背後拿出籃子,從中取東西砸過來。小到果蔬,大至熟肉。雖無甚攻擊力,卻方向都很精準。

安棠閑閑的瞧着紫江天幫他擋災,往地上看去,那些扔他們的竟都是些或昂貴或好吃的食物!

擡手拉了他回來,對着空中一群雜物揮袖念訣。下一刻,“子彈”都被安棠收了。

“感謝父老鄉親們的款待!扔出來的東西在下就全收了。我們好聚好散啊!”

群衆聽見安棠這樣說,不知誰回了句:“就是他!準沒錯!那把扇子大夥都認得!我昨還——”

話未完,炸了鍋,下面的話淹沒在群衆的聲海裏不見蹤影。不知是哪個雀民先起的頭,向安棠跑過去,一瞬引發追逐的潮流,那片雀民紛紛攜帶着籃子向他們沖去……

安棠和紫江天沒走幾步便發現身後的轟動,安棠驚呆了。還是紫江天反應快,一把抓了安棠的手臂跑起來。

“快收了扇子!”

仙人講究飛,雀族講究奔。然不可亂其俗,以飛帶跑。所以這是一場致命的考驗,仙人體格及其不容易虛脫,就看他們跑的過還是跑不過了。

雀民一路追一路扔,不緊不慢似乎故意維持着一段可愛的距離。跑過的地方又有不少人加入。安棠一路拼命跑一路轉身念訣收暗器。

來來往往好不熱鬧!

幾乎繞了大半個南臨,雀民依舊孜孜不倦的跟着追着。安棠感覺他真不行了,又收了一批食物,大聲對紫江天說:“我要飛離這裏啦!”

紫江天楊聲回道:“一起!”

“不行!你不能飛!他們只知道我會飛!你現在趕緊走,我到前方再甩開他們。”

紫江天略微掙紮,妥協道:“好!”

等紫江天走後,安棠“領”着一幫雀民又跑了一會,忽然飛走,引起一片嘩然。

不知誰叫了句:“果然會飛的孔詩尾!”

尴尬的抹了抹額頭,安棠飛落一處無人之境。捏訣換了一身淺藍色衣袍,想想又在臉上蒙上一層薄紗。

唔,這樣應該認不出了吧?

呵呵。去男伶館喽。

18節

據說雀族的人民向一人丢果食,此行為是沿襲了人界的風俗,代表這個人非常美麗非常迷人。

我真有這麽好看麽?

不至于引起這麽多雀族人追着跑吧?莫非是我的老祖血脈??不對。之前我一大條街吃過去也不見着異常啊。

那人說看見過我的扇子……

算了算了,此事改天再研究。今日游玩才是大事!

詢問了男伶館的方位,安棠便一路逛去,走走停停、買買買、吃吃吃。還淘了不少當地的書籍、植物種子、各種入他眼的特性材料。慢慢接近目的地……

眼看就要到了,他在一家酒樓門口停了下來。

而他的身後不遠處,一輛馬車停在男伶館門口,窗簾被掀開一條縫隙,露出裏面一雙璀璨精致的眼眸,正盯着安棠。

車夫賊賊瞧着安棠的背影,壓着嗓子對轎子裏說:“殿、殿下,我要不要去喊長安小公子過來?”

聞言,車內的千澤收回手,變化了一張和安棠一般的面紗在臉上,走出馬車。聲音緩緩動人,內容卻驚吓死他:“不用告訴他。你跟我進去,跟館家說,給我安排一個伶人名額,上上屋。然後。我們只要靜靜等待便可。”

車夫看了看左右,急道:“殿、殿下,你這是……去當伶人麽?”

看到他的殿下面紗外面的一雙眼睛流光百媚,瞧了自己一眼,車夫乖乖噤聲。【诶呦,這要是被阿茶知道我帶殿下來這裏,還當伶人,肯定得罰我多看一個月的馬圈啊!】

安棠在酒鋪前猶疑片刻進去了。他沒有忘記南臨莊裏那個冒火雪山狐,如果那火氣能變成實質,深刻懷疑這第一公子将會成為雀族史上首個化孔雀為鳳凰的家夥喽。

在掌櫃處認真點了一些頭牌美味,吩咐了幾句,他轉身信步走進大堂,尋了處空位掀袍坐下。

“你們都速度點,紙條上字跡都給我寫清楚,吶這是上回缺你的銀錢。孔詩偉開屏圖你們還有沒有要的?要者寫下來,标明卷數。”

不遠處。安棠剛喝了一口茶,噴了出來,頗為尴尬的向就近客官賠禮道歉。耳朵卻在留意那桌正在交易的公子們。

“誰還會要你那開屏圖?不說畫工實在太差,那顏色都和一起了,虧你還好意思繼續賣。”

那賣家:“我開屏圖怎麽了?那可是孔詩偉開屏,肖才子在師會上親眼目睹後親手制作而成。萬金難買。你不要就算了。啊。有的是別人要。”

“哼。親眼目睹能畫成那樣?兄弟們,那顏色,可都混在一起了!”

“唷!瞧你這麽說,那我要問問你啦。你也去過師會啦?不如你畫一個給咱瞧瞧?啊……”

安棠看過去,那好幾位公子手裏都攥着一卷畫,估計是跟他有關【苦笑】

抄起桌上的面紗挂上,整了整衣服走過去。一派溫文爾雅,出言道:“這位兄臺,不知你手中的畫卷畫的是什麽?鄙人平生無甚愛好,就如各位公子一般,喜歡收藏這些文墨書畫。不知是什麽樣的畫作令諸位這般消費。可否借在下觀個一觀?”

那位白衣少爺正要将手裏的畫遞過去,旁邊一個微胖的公子将他攔住,粗聲問安棠:“憑什麽你想觀就給你觀啊?這東西都是我們每個人花大價錢買來的。

而且我看你也是個大少爺,又不是什麽幼兒退羽期,怎的出了門還在臉上蒙層紗?莫不是身患什麽疾病?可別傳染了我們!”

安棠随着胖公子的目光,瞧見不遠處有桌帶了小孩的大人,那小孩正盯着他看,也蒙着一塊面紗,跟他如出一轍……

他紅了臉。好在有面紗遮擋。壓了尴尬道:“抱歉。是在下考慮不周,一時唐突了各位。實不相瞞,在下帶這面紗的緣故是容貌粗鄙、醜陋不堪。

不若這樣,公子将畫作鋪在這桌面上,予我飽個眼福、一了在下小小心願。如何?拜托了”

說着,安棠放了一錠銀子在桌上。有錢使得鬼推磨,一位公子立馬上前收了銀子給他在桌上展開畫卷。

那畫中,正是一位白袍公子,面貌真看不出來是他。縱觀上下也就手中的一把扇子跟他的差不多,上頭有顆青竹。但還是沒有自個的好看。

畫卷最右側還題了幾行柳字:藍光紫影帶華章,淺袍白衣來掩藏。忽聞千澤曬小會,後有詩偉飛高臺。标:【第一公子之愛徒長安】

賣家:“如何?小兄弟可算滿意?要不要花錢買個一張?一卷不貴,只要你二百五十兩。”

……“不,必了”【還好。也沒那麽糟】

男伶館

才出酒家安棠摘了面紗,直奔隔壁。不愧是稀有的地方,進出的人都有不同的入門牌,那藍匾綠字好不顯眼。

【看起來真是比我的畫卷要強多了啊。】

此時三樓處,正有一名男子靠在一格間柱,鬼鬼祟祟往人來人往的大堂瞄着。

忽然他聲色俱厲,迅速回身緊貼牆壁。略微喘息之後,奔進了一個房間。

“不,不好了殿下。長,長安小公子他他來了。”

“到什麽地方了。”

“還還在館家處登記挑花冊……”

“挑花冊?”

“啊,不不不。我是指交份子錢。一會館家就将他唬來。”

“嗯。別讓他看見你。”

“是。”

安棠此時好在與館家周旋。只見前面的客觀選伶拿牌十分緩慢,精挑細選。輪到他這,經一番盤問後,迅速塞了個牌就讓他到三樓雨煙閣?錢也沒收……

執着牌子傻了傻,他忍不住問道:“館家,為何他們都有挑選,我卻不用選麽?”

粉底有些厚重的館家頓了頓,忽然面皮子笑了笑,親自取了張紅邊紙卷。

款款走到他身邊指給他看。笑得一臉猥,瑣:“小公子是新客,一瞧就曉得不懂我們伶館的規矩,呵呵呵呵……官人瞧這幅圖怎麽樣~~??”

那卷上,無圖,無簡介,只有一行骨道風清的黑字。寫道:帕羅香自滿,拂袖東風軟。

“這裏頭有什麽講究麽?”

“喲!官人,這您還看不出吶。帕羅香自滿,拂袖東風軟。一看就是個頂頂美妙的人吶!絕不會叫您後悔了去。”

将有些呆愣的安棠拉至一邊,繼續說道:“您還不知道吧?凡是來我們這的官人,第一次我們都是給最最好的牌子。保準您來了還要來,流連忘返,滿袖飛香的回去!

別猶猶豫豫的啦。趕緊上三樓去吧!別讓小郎官兒久等了——!”

随着他頗有暗示性的眼神看去,手中的紅木牌子上正雕了三個字“神一品”,反過來是雨煙閣。

“可我還沒交錢呢?”

館家确是迫不及待推了他上樓,解釋道:“第一次不要你錢。快上去吧。啊。”

既然如此,安棠便一步一步上三樓去了。從樓道往外面看,館內架構精巧雅致,盆景端的是人間四季風格,細細觀察似是更偏向歡喜秋味一些。

許多對公子哥走在過道中,也不知談話內容是些什麽。若是凡間,應該比這更熱鬧吧?那許多都不曾到過這些地方,想來真是太可惜了呢。

收起思緒,安棠尋摸到了雨煙閣門口,緩緩敲了敲門。只聽裏邊徐徐傳來一個綿柔好聽的聲音:“進來。”

好奇的打開門走進去,只見裏頭漫紗飄蕩,清香撲鼻而來,最裏頭仿佛坐着一個人。

“請問……”

“把門帶上。”

“好。”

“那個……”

“你過來。”

“好。”

撥開“雲霧”,踏過層層“仙障”,安棠終于看見那人的廬山真面。他面上挂了條白紗,輕着一身淡紅的衫子,黑藍的頭發簡單的簪在身後,乖巧的垂着。幾縷碎發散在耳間,襯着脖項的肌膚格外白皙,幾近透明。微垂的眼睫卷長卷長的,微微顫動幾下轉眸看向自己。剎那間華彩綻放,情愁頓顯,風華無雙。

不過……

眼睛真像他師父啊!?頭發也像……

安棠又去看他的手,雪膚嫩肌,媽呀這不就是千澤狐貍的手?!

那人見安棠仿佛被吓住了一般後退了一步,眼神黯淡下來,柔柔的呢喃道:“公子不喜歡我麽?”

安棠見他哀頭喪氣坐在床沿上,一副愁得不能再愁的模樣,心中頓生憐惜。又看他一點沒有向他走過來、親近的趨勢,談吐間比較正常。又是個伶人。(暗自計算了十幾條)心道這個人肯定不會是他師父。

捋了捋耳邊的頭發,安棠體貼的安慰他道:“在下不是這個意思,公子你切莫介懷。”

“那你離我那般遠作甚?”

“你果真厭惡我。”

安棠忙說沒有沒有,尴尬的走至他身邊。找話開聊道:“在下真不是這個意思。不瞞你說,其實今日我來這裏不過是見識一下而已。

初見你,覺得你長的很像我一個認識的朋友,适才有些驚訝。”

“你騙我。我明明帶着一張面紗,你如何能知道我長的什麽樣子?公子若非嫌棄我,怎會離我這麽遠、不做在我邊上?”

19節

起步坐于他身旁,側過臉道:“這下兄臺……”

男伶周身彌漫着更深的好聞的荷香。面紗後的紅唇微動:" 客官看上去相貌堂堂,不曾想竟然愛好這煙花之地。"

真是話語和他的氣味一般冷清啊。安棠扯了笑解釋說:“兄臺誤會了,我也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不滿你說,詩文裏面描述男伶館乃人間獨有只羨鴛鴦不羨仙的地方,我都路過上了當然要來見識一下才是,你說對不對?诶,你說這是煙花之地,何來的煙花?莫非是外頭那些個奇怪的盆草?”

無數烏鴉飛過。千澤看着他晃晃悠悠的身影很覺着無語,直到被一只手晃過神,才想起來自己想說什麽:“客官可知道不是什麽地方都可以随便出入的?你這般行徑家裏人放心嗎?那些擔心你的人該如何?”

這一襲話問呆了安棠,一些畫面和聲音鏡花水月般閃過眼前。一個充滿“娘親”氣息的婦人捧着她的手眨着一雙明動的眼睛看着她說,棠棠以後出門萬不可這般任性,你爹和我可是給你吓壞了。暮理似乎也說過這樣的話,棠兒你的名字取的可真好,不過伯父伯母舍得你這朵花出門在外嗎?

我是鳳女,自打出生就生養在主殿,何談父母操心?管家伯伯說,優秀的鳳女是堅強不屈的,不需要人操心。

千澤瞧見安棠一副失了魂的模樣,猜測其中有故事,走至他身旁問:“怎麽不說話了?”

安棠回過神看了他一眼:“我,我無父無母,出門在外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不需要別人關心我我也能闖出一條路來。”

窗外的陽光傾灑在柔順細滑的青絲之上,白嫩的半邊臉上,眉後的雀印越發鮮活,近似透明化,這一瞬,他的這位小徒弟就似他外表一般,純淨無瑕疵,引人心疼。

千澤走到他身旁微低下腦袋,好聽的聲音這一刻溫柔的溺死人:“你這般堅強真的好嗎?”

兩人靠的很近,他望着千澤的眼眸,夾帶澄藍清澈見底,琉璃寶石一般,可以看見其中倒映嬌小的自己,安棠的心仿佛酥了一層,心中不免猜測男伶中的公子哥果然不凡。穩了底氣回答:“沒什麽不好的,你要是習慣了也不覺如何了。"

千澤靜靜看着他幾秒,心生無奈和煩悶,道:“恣意。公子你即舉目無親,我也是江湖游子,然随我過來吧,體驗全了這煙火,切莫白費良宵。”

安棠懵懵懂懂跟在他身後聽他一番言語,一瞬回眸勾魂攝魄,頓時感覺有哪裏似乎不太對。

穿過層層紗,進到內堂,千澤面紗之後微勾嘴角,虛影即刻顯現在四周,斑駁的藍光隐隐透着炫彩從他身後升起翩缱着分散開,安棠看呆了,直直盯着他,直到千澤的雀印逐漸消失,面紗落下容顏加彩,他睜開眼皮卻是金瞳華彩蕩漾,随後安棠便迷失了意識。

屋內兩具身影纏意綿綿,無人發現悄無聲息呆在角落裏的紫蝶此時翩翩飛舞出窗外,一直飛入了九重天

世事無常總是有那麽多意外

志向萬千總是有那麽多阻礙

準備了沒準備只想從心中帶

想不太明白想不太明白

跌倒了爬起來又有誰人記得那些傷害

不如是一支海棠吧

海棠有自由的彩

不如是一支海棠吧

海棠有父母的愛……

仙界

鯉邢哲正在塵遠殿桌案上處理着奏章,忽然他定住動作,猛然擡起頭看向窗外,一只紫蝶飄飄蕩蕩飛進來,他拿奏折的手指微微顫了顫,最終沒有跟以往一樣向那只蝶伸手,他眼眸許久不眨一下只是看着蝶,唇欲張,眼睛裏卻先一步流出淚水,直滴落在手中那一本還未合的奏折上面,暈染開雨滴似的水印。

須臾,鯉邢哲丢下書案奔出殿門,一路飛至帝師山,焦急萬般一時不知方向,驀然想起暮理閉關前一天叮囑他的話,"阿哲阿哲,明日我可就閉關去了,你要是想我了就去帝師山啊。诶,明日你可就欣賞不到我這俊朗英姿了啊。呵呵絲沐窯,挂念我了就去絲沐窯啊。"

他直奔到一處山洞口,那門落上寫了絲沐窯三個字,鯉邢哲突然對着洞口嘭的跪下,聲音肅穆:"邢哲拜見皇子。有急事秉奏!"

沒見着回聲他又加強了音量:"邢哲拜見皇子。有急事秉奏!"

最終滲了仙術又喊了一遍:"邢哲拜見皇子。有急事秉奏!"

依舊無人回答,鯉邢哲便開了仙洞進去察探。走過洞廊進到底,另他吃驚的是裏面一個人也沒,他急急跑至羽墊旁,竟發現一些血跡,查探之下結果竟然出自暮理。

鯉邢哲眉頭緊鎖,猜測暮理閉關走火入魔的概率,或是遭遇襲擊的概率,随即他失望的離開,飛去瑤池秉明

安棠醒來的時候有點懵,強忍着身後那點不适坐起身,環顧四周沒有發現一個人影,要不是被褥淩亂肌膚上面痕跡斑駁,她一定以為這是一場夢。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雨露交融?可我還是個男身,這,啊,天吶!思緒混亂一會,眼眉堅定隐隐有怒火,取了身上的愈合修複丹吞下施法換了一身衣裳,拔了仙劍出殿門,直接從樓上飛身而下。

好個伶人,敢戲弄我,做完直接跑路,真當我好糊弄沒脾氣是個男子麽?這般吃虧,我一定要把他揪出來,暴打一頓,不,一定要打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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