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棠的喜轎在許國的大街上走着。
“你們看吶,這就是回劉将軍家的迎親隊伍,聽說這裏頭坐的是安丞相家的小姐。”
“是從安家出來的,我看見了。你們瞧那喜轎旁邊走着的,不正是那安小姐身邊的婢女嗎?”
“诶,你們說,這安小姐怎麽突然要嫁給劉将軍啦?前幾天不還在傳安小姐要入宮當皇後嗎?”
“要我說……”
一路伴随着百姓們的各種猜忌,安棠也聽了不少,她自嘲的笑了笑,心想:“要真是你們想的這樣子該多好啊。不用陷進去,也許如今我還能意氣風發的幫父親理理政務,給母親去各地找美食和布料,也許我還能遇到一個平凡的好男子。”安棠又被打亂思緒。
“你們小聲一點!我聽說這安小姐可金貴着呢,丞相中年得子這位就是他放在手心裏怕化了的那位!”
“可不是麽!安丞相家就這麽一個孩子。能不被好好護着嗎!”
“那怎麽會成這個樣子啊?這小姐到底是要嫁給誰啊?”
“當然是劉将軍啦!這還看不出來嗎?劉将軍雖然是國家最尊貴的,可安丞相也不輸給他呀!你們說誰敢動許國的一文一将?所以說,這肯定是安小姐喜歡劉将軍,這才促成了這麽個美好姻緣吶!”
轎裏的安棠目光暗了暗,“你會不會如他們一樣,也這樣想我?不,你知道我的。雖然每次都是你在向我表白,我不曾向你表白過,但誰人看不出我對你的心意?還有那次,我向你透露過的。”
那日你又趁我爹不在家,化作許公子來拉我出游,街上與我一起評價陳記坊的糕點有多好吃、李鋪的水果多甜、湘裁縫鋪的手藝有多好、各個酒樓有何不同處,那天末了,我記得傍晚的陽光熏得整條街溫黃溫黃的,映着人的臉龐,真叫人迷醉,你突然轉頭,對我說:“糖糖,我會永遠愛你的。”
這句話永遠的種在了我的心裏,生了根,發了芽。你拉着我,說帶我去見你家人。我幸福的回你說:“這麽快就去見你家人,萬一她們不喜歡我可怎麽辦?”
“那——我就把你藏起來,金屋藏嬌。只有我一個人可以看你。”
而真正到了那一刻時……
那次,我又與你在皇宮裏面形影不離,直到我撞見太後跟你的對話。
“候光,我不允許你娶她。我知道你愛她,可哪個帝王能娶自己愛的女人?我不想在我活着的時候眼睜睜看着你步入歧途。你只能娶你不愛的女人,讓你的皇後為你平衡後宮。你明白我嗎?至于安棠,我會把她嫁給劉仁将軍,你知道的,劉仁将軍也很愛她。”
“我知道了,母妃。”
你的聲音!我差點兒沒站穩摔倒。我強忍着我的軟弱,想着繼續聽聽你說,可是你沒有。你就這麽走了!你知道了,你知道了什麽?!
那天我沒有跟你打招呼就回家了,我在家裏等你等了一個星期你也沒來找我。你,放棄我了,對嗎?
原本我打算一直繼續等等你,沒想到的是,等來了這麽一天……
安棠擡起下巴,滿眼紅色,卻怎麽也看不見那個經常穿紅衣的人。
“落轎!你們将軍來了吧?”
“本将軍來了!”這時劉仁騎馬才趕來,接着他跳下馬來到喜轎旁道歉:“糖糖,實在不好意思,軍營裏有事情耽擱了。還好趕上了進門。回去你罰我我沒話。”
劉仁不見安棠說話,心裏更加惶惶不安,怕她不嫁他了。這時李婆替他急的,趕緊走過來打圓場,:“新娘落轎喜慶有,新郎接轎萬意如!”倆犀利的眼神催着将軍接新娘子。
劉仁緩緩掀開簾子,伸手等待。
裏面安棠正在傷神,忽見一只手伸過來,心頭一跳,凝神細細打量,卻見不是那人的手。安棠還是将自己的右手緩緩放在那只手中,兩滴眼淚落下不見蹤影。
劉仁收到回應,強按下自己內心的喜悅,将安棠小心翼翼的接進家門。
對于安棠來說,這條路是她有生以來走的最漫長的路,牽着她的那只手,仿佛正是她一直等的人,又仿佛不是,她好像迷失在了這條路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三拜夫妻——!”
“送入洞房——!”
随着一群尖叫和雷鳴般的掌聲,安棠感覺喉頭有些許腥甜。抓了抓手中的紅绫勉強鎮定下來,跟着紅绫走去。
忽想起參加表姐婚禮的那天,我正的大廳與一些姐妹吃酒,你一身淡紅衫子突然入我眼簾,沖我直眨眼。
我假裝有事,悄悄溜去了後院,見你攜着一團紅绫向我招手,我笑着準備說你,你卻一片紅布蒙住我整個頭跟我說:“不能說話。”我的手中被你塞入紅绫一端,我知道紅绫的另端正被你抓着。
就像這樣,我跟着紅绫靜靜的走着、走着。一路上你沒說話,我也沒說話。
如今你應是傷了我的心,我估計好不了了,不過我不怪你,因為我從未跟你說過我愛你呀。這樣,算是我傷了你,我賺了呢!盡管我自己知道,糖糖愛的是許候光。
“咳咳——”安棠用手帕擦了擦嘴。
“天吶小姐,你別把紅胭脂擦掉了!”
還好今日我上了胭脂,否則真該鬧笑話了。“秋畫,你再去尋點胭脂來。”
“好的小姐!”
見安棠補完妝,秋畫終于忍不住問道:“小姐,您都一個星期沒有好好吃飯了,今天還這麽操勞,又沒吃多少東西,您想不想吃點什麽?”
安棠又搖了搖頭。
入夜
劉仁終于從外面進來了,醉醺醺卻不失神志,他拿起如意棒,謹慎的向新娘走去。挑開蓋頭,美人如畫,一雙鳳眼即魅惑人心又滿目憂愁,糖糖看上去一直叫人心疼!
“糖糖,你餓不餓?累不累?”
安棠望着喜房內自己的夫君,雖不是陌生人,卻也不是她愛的那個。聽太後說這個人很愛自己,我是真的賺到了呢……
“糖糖——糖糖——”劉仁發現這安棠結個婚好像傻了?
看着劉仁正直的眼睛,聽到他擔心的聲音,安棠說:“幫我把頭發卸了吧。”
“行。”
卸完頭發,安棠又道:“我想喝酒——”
“好啊!來人——!拿上好的桃花釀來!我要與糖糖喝個痛快!”劉仁心裏覺得自己的話好像有哪裏不對,不過又想不出哪裏不對。只好把目光放在安棠身上,細細欣賞起美人來。
哎呀!真是好看吶!要說糖糖原本女扮男裝就魅力四射,如今這女裝真真叫我迷失自己的心了。糖糖今日本該嫁給許候光的,只是太後忽然召見他,然後太後就當着許候光的面把糖糖賜給我了,哈哈哈哈——
“将軍、将軍、将軍……”
“吵什麽吵!酒放下就可以走了!來糖糖,我們喝酒。”
接下來叫劉仁傻眼的是,糖糖喝酒的樣子像喝水一樣,雖慢慢悠悠但一點不帶停的,心想:糖糖這樣子也不像是借酒消愁呀,雖說糖糖跟許候光有點交情,倒也沒愛的要死要活,這不說散就散了嘛。奇怪……
安棠不一會兒就喝得醉熏了臉龐,一派嬌豔動人,不過再醉下去就誤了正事了吧?“糖糖,今日我們大婚之夜,你看——”
“這酒怎麽沒了?”
“啊?”
“我要喝酒。”
“……”
“我要喝酒。”
“好好好。來人——!再來一壺桃花釀!”唉,看來今晚只能看醉美人了。
為糖糖梳洗後,劉仁也梳洗好躺在了安棠旁邊,卻聽安棠在喚:“候光、候光……”
“好吧,看來糖糖愛上了那小子,”劉仁氣憤地想,“哼!你小子認識糖糖比我晚,卻被你搶了機會。不過,現在你沒機會了,而我,”劉仁轉頭看着安棠,親了親安棠的臉頰,“哈哈如今我有的是機會。”
第二日
安棠有些頭痛的醒來,發覺自己正衣衫不整的躺在劉仁懷裏,頓時呆了呆。
“夫人醒了?我們梳洗一下去吃早餐?”劉仁撐起腦袋對安棠說。
“劉仁,我——”
“我知道你還沒有愛上我,不過現在,你知道我愛你就足夠啦!”看着安棠傻傻的望着自己,親了親她的面頰道;“我們去梳洗用餐吧。”
兩人吃完飯拜別将軍父母,坐馬車去了皇宮。
下了馬車,走在無數次走過的地方,安棠的心又隐隐痛起來,喉頭有些腥甜。
多少次,和他奔跑在這條路上?
“糖糖!你今日真美,美到候光的心裏面去喽!”
“美的你!改日我喬裝成一個老婦人,看你還怎麽說!”
“那我正好裝扮成老伯呀。咱們彼此相依,執手到老……”
“候光!你快點呀!看誰先到大殿!”
“糖糖!我走不動了,你親我一口我才能先到……”
“糖糖!你看!”
“哇!好漂亮的花喔!香!!你什麽時候藏在這的?”
“嗯——親一口就告訴你。”
“候光,你帶我去哪呀?我這個樣子被別人看見了可怎好?”
“糖糖乖,你這樣別人看不見你,而你也只看得見我,怎麽好不了?”
“胡說!我怎麽看得見你?”
“你現在是不是心裏想着我?是吧,那不就看着我了?”
“糖糖——”
“诶你慢點候光!你快放我下來!要被別人看見啦!”
“不放不放!一輩子都不放——”
“臣參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