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禍殘疾以後很長一段時間, 傅雲峥都不知道活着的意義是什麽。

每天清晨睜開眼,都要打起精神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

按部就班的生活對他而言如同不得不完成枯燥工作,因為公司需要他、傅家需要他、姐姐需要他。

餘鶴剛來到傅雲峥身邊後, 生活從平靜如水變得雞飛狗跳。

餘鶴輕而易舉地打破了傅雲峥的一成不變。

傅雲峥說:“只有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我的時間才是流動的。”

餘鶴無比自責,他對傅雲峥發脾氣, 傅雲峥非但不責怪還要反過來安慰他。

如果傅雲峥責問餘鶴,餘鶴心裏的內疚還不會這樣深。

“我不想讓你來沒有別的意思。”餘鶴微涼的鼻尖蹭在傅雲峥頸側,輕聲說:“我是怪自己太能惹事,明明你最不喜歡出門, 卻要為我處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傅雲峥眼中含着淡淡笑意,手掌搭在餘鶴後頸,順毛似的輕撫:“為你出門不算出門。”

“那算什麽?”餘鶴看向傅雲峥,眸光流轉間,天上繁星也要遜色。

傅雲峥泰然自若,鎮定回答:“算出征。我鬥志昂揚、雄心意壯, 一點也不勉強、不委屈。”

餘鶴用食指從傅雲峥的嘴唇劃下來:“油嘴滑舌,就會哄我。”

傅雲峥眉眼中是毫不掩藏的溫柔與偏愛:“哄員工開心是老板的職責所在。”

餘鶴笑了起來:“你那幾個助理聽到這話要哭暈喽。”

傅雲峥調侃道:“倘若他們哭暈就能讓我的小鶴開心起來, 那也算是他們為大老板排憂解難了。”

因放學後耽擱了些許時間,上高速前正好趕上晚高峰。

五月槐花開, 雲蘇古鎮裏有一條槐花巷, 花開時節滿城槐花香, 是雲蘇有名的風景, 故而趁小長假來雲蘇玩的人很多。

人多車就多,平常一個半小時的車程今天足足開了近三個小時。

過長的路程對餘鶴極不友好, 哪怕提前吃了暈車藥仍然無濟于事。

餘鶴一下車就扶着樹吐了。

司機都有自己獨特的停車習慣,每次坐車回雲蘇傅宅, 十次有八次都停在別墅門口相同的位置。

這就導致餘鶴每次下車吐的時候,扶的都是同一棵樹。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傅雲峥在餘鶴身後,幽幽道:“我總覺得這棵樹比旁邊的樹繁茂,葉子也更綠。”

餘鶴眼角全是生理性淚水,眼圈通紅,破碎感十足。

他側頭瞥了傅雲峥一眼。

這一眼真是漂亮極了。

餘鶴真是個天生的美人,即便這樣狼狽的時刻仍是好看的,若旁人能瞧到餘鶴這副驚豔模樣,大概會明白為何傅雲峥會對餘鶴一眼定終身了。

只是這美人脾氣不大好,又擅長持寵而嬌,看到傅雲峥幸災樂禍,很不滿地比了個中指。

略煞風景。

但很可愛。

傅雲峥把手裏的千島山泉遞給餘鶴:“餘少爺下次換棵樹扶,要雨露均沾啊。”

餘鶴漱了漱口。

之前炫奶炫得太多,他剛才吐的全是奶,連漱口的水都是淡淡乳白色的。

他把這口水也澆在他扶着的這棵樹上:“小爺天生專注,就愛在一棵樹上吊死。”

傅雲峥說:“很好,那你就每次都往這棵樹下吐,等三十年後,它就能成為這片莊園的樹王。”

餘鶴挑眉:“吐三十年算什麽,我要吐八十年,等我死了就和你一起埋這棵樹下,福澤萬年。”

傅雲峥表情一言難盡,婉然拒絕:“我不是很想埋在你的嘔吐物上。”

餘鶴用袖口擦了擦嘴,得意洋洋:“那就由不得你啦。”

傅雲峥失笑道:“也對,我肯定會走在你前面,到時候埋哪兒還不是你說了算。”

餘鶴心頭一緊,推着傅雲峥的輪椅往別墅裏走:“好端端的,怎麽說起這個來了。趕緊回去吃飯,我吐完正好把胃裏清空,可以多吃點菜。”

走進家門,周姨早就隔着窗看到餘鶴在吐,提前将瓷壺裏的杏仁酪盛出來晾上。

回家洗淨手坐在餐桌上時,花生杏仁酪晾得剛好,不涼不熱剛好入口。

餘鶴足足喝了三碗花生杏仁酪。

看着餘鶴胃口好,周姨笑得眼睛都彎成了一條線,比自己吃還要高興。

見餘鶴又來盛杏仁酪,周姨只給他盛了一個碗底,勸說:“明天還給你做呢,別光喝這個,喝個水飽不頂饑,晚上又要餓了。”

桌上擺着五道菜,有三道都是辣口的。

餘鶴夾起一筷水煮肉片吃,入口又香又麻,咽下去後,餘鶴張嘴吸涼氣:“好辣啊。”

傅雲峥盯着餘鶴通紅的唇:“是新來的川府廚子做的。”

餘鶴擡眸看傅雲峥:“怎麽請了個川府廚師,我現在也不大能吃辣了,總不吃就吃不了了。”

傅雲峥瞥了眼餘鶴:“口味怎麽變的這樣快?”

餘鶴随口說:“雲蘇菜很好吃啊。”

傅雲峥輕笑一聲:“你要是愛吃雲蘇菜,就不會寧可吃食堂的大鍋菜也不回家吃飯。”

餘鶴也笑:“好吧,是稍微有那麽一點清淡,主要咱家廚房做飯不放味精,也沒有什麽嫩肉粉啊增香劑之類的東西。”

周姨放下手中的活兒,狐疑問:“那些食品添加劑都不健康,還是少吃。”

餘鶴還沒說什麽,傅雲峥便把他想說的話說了出來:“他就愛吃那些不健康的。”

餘鶴點頭說:“對對!就街邊十塊錢三串的烤鱿魚可香可香了,家裏新鮮鱿魚烤不出那味來。”

餘鶴也知道街邊的東西衛生水平良莠不齊,這段時間總是吃路邊攤,他都鬧好幾回腸炎了。

但又什麽辦法呢,吃到不幹淨的美食只是肚子疼,吃不到美食全身都難受啊!

周姨嘆氣道:“還是小孩呢。”

傅雲峥很贊同道:“還是小孩。”

晚上臨睡前,餘鶴在床上翻來覆去,惹得傅雲峥也睡不着。

傅雲峥擡臂壓在餘鶴胸口:“老實點,幹嘛呢?”

餘鶴鼻子蓋在被下面,到處嗅來嗅去:“太久沒在這兒住,你床上都沒我味兒了。”

傅雲峥無語道:“什麽味兒,鳥毛味?

餘鶴很認真地跟傅雲峥說:“我只是名字裏有個‘鶴’字,我又不是鳥,怎麽會有鳥毛味。”

“哦,你又不是鳥。”傅雲峥學着餘鶴說話:“那你撲騰什麽呢?”

餘鶴翻了個身,把鼻子埋在傅雲峥頸邊:“可能是睡習慣了那邊,在這大屋子都住不習慣了。”

傅雲峥動了一下:“屋子太大冷清,卧室小一點有安全感。”

“對對對。”餘鶴瘋狂點頭:“我總覺得這屋比咱們那冷。”

傅雲峥說:“暖寶寶在你床頭櫃抽屜裏,你在那邊才住是多長時間?在這兒都住了快一年了,怎麽還不習慣了。”

餘鶴想了想,環着傅雲峥的肩閉上眼:“可能在那邊咱倆更像過日子吧,那邊只有咱們倆,保潔阿姨兩天才來一回,而這邊裏裏外外的工作人員有幾十個,就感覺……你離我遠了。”

傅雲峥嘆了口氣:“我離你遠了,那誰在我身上貼着呢,小傻子嗎?”

餘鶴親了傅雲峥的後頸一口:“你本來就該在別墅裏住着,跟我擠那兩居室委屈你了,我真像個把白雪公主哄出城堡的浪蕩混蛋,回到這來還要嫌公主排場大。哎,你說我這樣像不像鳳凰男?”

“仙鶴就仙鶴,怎麽還成鳳凰了?”傅雲峥真是跟不上餘鶴的思路,問:“什麽叫鳳凰男?”

餘鶴也是最近刷短視頻看到的,他回憶着短視頻內容複述道:“就是有個男的,他出身貧寒…….”

傅雲峥打斷餘鶴:“你不是鳳凰男,你出身一點也不貧寒。”

餘鶴啧了一聲:“我還沒說完呢。”

傅雲峥:“沒必要繼續說啊,第一條就不符合。”

餘鶴非要說,他那手機搜索了相關詞條,念到:“出身貧寒,想通過自身努力留在大城市生活的男性,刻苦奮鬥,精明節儉,勤奮樸實……算了,我達不到做鳳凰男的條件,這要求有點高。”

傅雲峥輕笑:“哪條沒達到啊?”

餘鶴臉上發熱,小聲說:“都沒達到。”

傅雲峥感嘆道:“這鳳凰男聽着就不像個好詞,居然還有人因為做不成鳳凰男而羞恥……是誰啊,小鶴。”

餘鶴把發燙的臉貼在傅雲峥胳膊上:“是我。”

傅雲峥看着餘鶴心裏實在喜歡,他從來不覺得一個二十歲的男性應該用‘可愛’來形容。

但他看餘鶴,偏偏就怎樣看怎樣可愛。

餘鶴又問傅雲峥:“那我考考你,那種意圖把公主拐出皇宮私奔的人叫什麽啊?”

傅雲峥蹙眉想了想:“叫貓?”

餘鶴眼神渙散:“為什麽叫貓?”

傅雲峥說:“古代宮禁森嚴,沒有九條命,誰有這膽子。”

餘鶴意識到傅雲峥又在故意逗弄他,氣得去搖傅雲峥的肩膀:“我沒有在和你講腦筋急轉彎啊,你讀的書多,你快說。”

傅雲峥說:“好好好,你別搖我,我好好想想,你搖的我頭都暈了。”

餘鶴說:“那你說,拐帶公主私奔的人到底叫什麽。”

傅雲峥說:“叫餘鶴。”

嘭。

煙花在餘鶴心間炸開,絢爛金色的光溫暖地充盈在餘鶴的靈魂中。

心裏揣着的那只兔子又開始發瘋。

餘鶴心跳的飛快,他摟緊傅雲峥:“你是我的王子。”

傅雲峥阖上眼:“嗯,那你是什麽?”

餘鶴想都不想脫口而出:“你老公。”

傅雲峥:“……”

真是毫無意外,完全在情理之中。

都多餘問啊,餘鶴的嘴裏,難道還能說出別的來嗎?

對于要做傅雲峥老公這件事,餘鶴真是執着的令人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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