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鶴在客廳餐廳叮叮當當地翻找。
傅雲峥轉動輪椅到書房, 在電腦主機箱上看到了餘鶴的鑰匙。
電腦主機箱上?
縱然是極其擅長分析他人行為邏輯的傅雲峥,一時也很無語,放棄了對餘鶴行為模式的具體解剖。
“找到了。”傅雲峥揚聲道。
他離開書房, 在書房門口擡手一抛,把鑰匙丢給餘鶴。
餘鶴單手接住鑰匙,雙手合十:“感激不盡, 愛你。”
防盜門再次關上。
傅雲峥卻不會再覺得安靜冷清了,因餘鶴找鑰匙找到很認真,所有意想不到的角落都翻到了,連沙發上的抱枕都被掀起來, 其中一個還掉在地上。
玄關處收納盒也灑了,亂七八糟的東西掉了一地,有打火機、糖盒、口罩、硬幣、手機殼、刮痧板、紙團等等。
一切應該出現在玄關和不應該出現在玄關的東西都放在了收納盒裏。
傅雲峥望着宛若哈士奇過境的客廳,嘆了一口氣。
還是個小孩呢。
餘鶴騎在摩托車上,一路風馳電掣。
七點五十八分,餘鶴終于抵達教學樓下, 教室在五樓,餘鶴看了一眼電梯, 電梯剛剛上行才到三樓。
見等電梯來不及,餘鶴邁開長腿直接從樓梯往上竄。
感謝命運之神的眷顧, 上課鈴打響前, 餘鶴沖進了教室。
餘鶴坐在後排喘氣。
王廣斌把給餘鶴帶的早飯遞給他:“肉餅, 豆漿。”
餘鶴給王廣斌比了顆心:“感謝斌哥的投喂。”
梁冉和餘鶴換了個座位, 讓餘鶴躲到裏面吃早飯:“你今天怎麽來這麽晚?”
餘鶴叼着肉餅說:“早上沒找到摩托車鑰匙。”
他們食堂的肉餅特別好吃,早上剛出鍋的餡餅餅皮酥脆掉渣, 肉餡香而不膩,鮮嫩多汁。
餘鶴含着餡餅, 連呼吸都是濃郁的肉香。
最難得的是,這個肉餅不放蔥!
絕美。
吃完肉餅,餘鶴意猶未盡:“下回幫我買兩個。”
王廣斌猝然大驚:“兩個?你能吃兩個?我也就吃兩個。”
“我能吃。”餘鶴喝了口豆漿:“這烙餅的油裏絕對摻豬油了,要不不能這麽香,太好吃了。”
梁冉和王廣斌對視一眼。
梁冉:“我這兒還有個茶葉蛋你吃嗎?”
餘鶴一點不客氣,伸手把梁冉桌面上的茶葉蛋拿走了。
其實純按年齡算,餘鶴比梁冉、王廣斌還大。
梁冉出生月份在夏天,比餘鶴小半年,王廣斌十九歲生日剛過。
可跟餘鶴混在一起,他們都不自覺地把餘鶴當弟弟,好像他們要不多看顧些,餘鶴就會跟學院裏熬廢的藥渣一起被人論斤收走賣了。
吃完早飯,餘鶴坐在座位上放空了一會兒,睡着了。
他的睡姿很簡陋,臉直接貼在課桌上,眉間微蹙,雙手抄在羽絨服袖口裏捂着肚子。
梁冉極為無奈地看了眼餘鶴,小聲跟王廣斌說:“他是不是肚子疼啊,你看他。”
王廣斌切脈看病是家學,從小會識字就跟着爺爺給老鄉看病,見過的病例不比正經三甲醫院的大夫少。
醫學之上,梁冉天賦再好也比不上王廣斌這十幾年的實踐經驗,所以瞧出來餘鶴好像不舒服,下意識先找王廣斌給看看。
王廣斌觀察了一會兒,因為餘鶴手抄在袖口裏,沒法給他把脈,望聞問切只能先使出個‘望’字來,望不出所以然,王廣斌又側耳聽餘鶴呼吸,聽着是有些重有些急。
“是不是吃的太急嗆風了?”王廣斌下出論斷。
梁冉:“……王大夫二十年看診經歷就看出個這?”
王廣斌聳聳肩:“食之油膩鮮肥之物過急,致使邪寒入侵,梗滞于胃,不通則痛,這樣說能行嗎?”
梁冉輕笑一聲:“早上頂着風騎車過來,狼吞虎咽吞了張肉餅,能不邪寒克胃嗎?你說咱們專業也能有學生吃早飯把自己吃胃疼了,也可真是新鮮。”
餘鶴迷迷糊糊哼唧了一聲,否認道:“跟吃肉餅沒關系,明天我還吃肉餅。”
王廣斌靠坐在椅子上,故意冷聲道:“梁主任,這病人不遵醫囑啊。”
梁冉也抱手靠坐,語氣嚴肅:“不用管,明天直接給他帶清粥。”
餘鶴皺眉:“別清粥啊兄弟,明天我早點來,上樓不跑了,肯定不胃疼。”
王廣斌示意餘鶴伸手,餘鶴把手腕遞過去,王廣斌給餘鶴診脈:“就是嗆風積食,多喝熱水,要疼得厲害就吃點布洛芬吧。”
梁冉投了贊同票。
餘鶴:“……”
真是最高端食材只需要最簡單的烹饪方式。
他們專業最有天賦的兩個學生給他開出的藥方居然是多喝熱水、吃布洛芬。
面對餘鶴對他醫術的質疑,梁冉面無表情:“紮針也能止疼,你敢紮嗎?”
餘鶴猛搖頭。
梁冉又說:“先自己揉梁丘、合谷穴吧,一會兒下課給你接熱水去。 ”
餘鶴說:“梁丘穴在腿上,合谷穴在受傷,揉梁丘穴就沒法揉合谷穴了。”
梁冉輕笑一聲:“意思是我給你揉呗,餘少爺?”
餘鶴趴在桌子上:“我胃疼嘛。”
梁冉無奈,而務實的王廣斌已經在替餘鶴揉膝蓋凹窪處的梁丘穴了。
梁冉認命地把手放在餘鶴膝蓋上,用力一捏:“你怎麽這麽能撒嬌?”
餘鶴慵懶窩在椅子上,語氣也散散慢慢:“誰撒嬌了,我從來不撒嬌。”
在兩位大夫全力救治下,英語課下課前餘鶴滿血複活。
第二節 課沈涵沈三針的公開課。
針灸臨床診治常見疾病概論,是理論課不是實踐課,梁冉跟餘鶴保證不會出現針。
“至少不會出現實體針,PPT上可能有插圖,但沈老都八十多了,他可能也不會用PPT。”梁冉說:“先聽聽,你推薦函不還是沈老開的嗎?這還逃課是不是有點說過不去。”
餘鶴跟着梁冉他們往二樓階梯教室走,下樓時接到餘清硯電話。
餘清硯也要過來蹭課。
挂斷電話,餘鶴跟梁冉說:“幫我占兩個座,我朋友也來聽沈老的課,我下樓接他。”
篤行樓西門,餘鶴看到了餘清硯。
大一課多,開學後他和餘清硯上次見面還是餘鶴暈針那回。
餘清硯是标準的好學生,八點上課,七點半就到教室那種,和餘鶴踩點進教室、下課就從後門蹽的作息完全不重合。
早上,餘清硯離開宿舍時,餘鶴還沒有醒;
下課,餘鶴已經跑到了食堂,餘清硯還在慢條斯理地總結筆記。
在大學,上午第二節 課下課的時間都是十一點五十,如果不能做最早吃飯的那批,那食堂的隊就有的排了。
每次下課,餘鶴都要拽着梁冉沖刺,争取做最先沖進教室的那批,王廣斌跑不動,每次慢悠悠走到食堂,餘鶴他們已經替他打好飯了。
要是去得晚了,別說打飯窗口得排隊,食堂連空餘的餐桌都沒有,所以有的學生會先回宿舍,等人少了再去食堂。
餘鶴是最早吃飯那波人,而餘清硯偏偏是最晚吃飯的那一波,大概掐着十二點四十左右到食堂,就沒什麽人了。
而十二點四十的時候呢?
餘鶴大概率已經騎上摩托回家了。
綜上所述,餘鶴和餘清硯碰不上面實屬正常。
今天天有些陰,餘清硯穿着黑色羊絨大衣,站在風中仰頭看着樹梢。
天空陰郁、老樹枯藤,餘清硯臨風樹下,溫柔悵然,好像電視劇裏死了女朋友的偶像劇男主。
“幹嘛呢?”餘鶴走進這副色調深沉的畫裏:“樹上有什麽啊,我看你瞅半天了。”
穿着白色短款羽絨服的餘鶴過分耀眼,就像一束強光照進餘清硯的人生裏。
餘清硯側過身朝餘鶴笑笑:“脖子有點疼,仰頭抻抻。”
“脖子疼啊。”餘鶴捏了捏餘清硯後頸:“落枕了還是頸椎疼,一會兒我給你捏捏。”
餘鶴手勁兒本來就大,又是用心學的推拿,掐起穴位來又狠又準,餘清硯一點準備都沒有,被餘鶴捏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疼。”餘清硯吃痛,下意識往後躲,卻跟被捏住後頸的貓沒什麽區別,根本躲不開:“輕點,輕點餘鶴,疼啊。”
餘鶴松開手:“捏這兒疼就不是落枕,是不是頸椎關節炎啊,低頭時間長了?”
餘清硯捂着後頸轉了轉頭:“貼點膏藥就好了,老毛病了。”
餘鶴邁上臺階,邊走邊說:“人的骨頭就這一套,得省着點用,哪兒才二十就得頸椎病的?你可別不當回事,都不用等你老,三十歲你就知道難受了。”
餘清硯彎起眼睛笑了笑,贊揚道:“學沒白上。”
還沒到階梯教室,樓道裏已經有很多人了,醫學院非醫學院的都有,還有很多約不上沈涵看病的人來這碰運氣。
有的人手裏拎着裝CT影像片的袋子,有的人挎着包,包裏裝滿了病例和診斷報告。
學生們見怪不怪,每次沈涵來講公開課都有很多校外人早早來教學樓裏守着,他們也不喧鬧,知道這裏是學校不是看病的地方,也知道沈涵來這兒是為了上課,但他們還是來等着。
哪怕遇見沈涵的機會渺茫,哪怕能得沈涵看病的機會渺茫。
但是……萬一呢?
階梯教室門口,站着好幾個保安,餘鶴給他們看了學生證才帶着餘清硯走進去。
透過階梯教室側面的內窗能看到樓道。
餘鶴望着窗外:“針灸真那麽神嗎,你看樓道裏那些人,好像能請到沈三針看病就能續命一樣,都有些瘋魔了。”
餘清硯也望着窗外,面容上有種超乎年齡的悲憫:“沒站在懸崖邊,就不會知道一棵稻草對他們來說有多重要。”
餘清硯有時過于柔軟慈悲,尤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好像下一刻就要原地飛升。
餘鶴正在發短信的手微微一頓:“你最近咋了?”
餘清硯勉強一笑,故作輕松地說:“是爸爸的病,過完年才出院,前兩天又進了急診,好在沒什麽大事,做了兩次透析,現在已經好很多了。”
餘鶴暗滅手機屏:“所以呢?”
餘清硯垂眸盯着桌子上的講義:“總這樣折騰,家裏人都累了,我想……要不然我還是把腎捐給他算了。”
餘鶴感覺滿身的血液都往腦子裏沖,他低下頭在手機上點了幾下,從找出全球醫學生交流論壇找出有關腎衰竭的相關案例:
“腎衰竭不是急性病,慢性腎衰竭分為5期,在1-4期的時候,可以通過積極控制血糖、血壓、血脂,同時服用保護腎髒的藥物來治療。如果腎功能長期保持穩定,對于壽命影響不大,平均生存期是73歲。①”
餘鶴把柳葉刀期刊上的相關報道只給餘清硯看:“餘世泉現在最多2期中晚期,你就想捐,等他4期再考慮這件事也來的及,這中間還有好幾年,誰知道什麽時候就有合适的配型出現了。”
餘鶴壓低聲音說:“腎對男人來說還是很重要的。”
餘清硯看了眼餘鶴:“……我總歸不會有孩子,所以…..也沒那麽重要吧。”
餘鶴瘋狂搖頭,小聲說:“超級重要!”
他用胳膊肘撞了下王廣斌:“斌哥,給我兄弟講講腎有多重要。”
王廣斌上下打量餘清硯,先看了眼皮膚,再從額頭印堂到眼眶鼻頭再到唇周,通過簡單觀察得出結論:“你這兄弟腎挺好,看着不虛。”
就這麽一打眼就能看出腎虛不虛?
餘鶴來了興致:“怎麽看啊,教教我。”
梁冉解釋說:“五行當中腎髒屬水,看一個人腎好不好最簡單就是看他腫不腫、黑不黑,這個黑不是說皮膚黑,而是從內而外的發暗、氣色差。你就看眼睑眼眶、鼻頭唇周,如果浮腫暗沉,那多半是腎虛。”
餘鶴擡起臉看梁冉:“我虛嗎?”
梁冉漫不經意地側頭瞥了一眼餘鶴:“你容光煥發,皮膚透亮的跟仙女似的,你虛個屁。”
餘鶴扭頭跟餘清硯說:“聽見了嗎,知道我為什麽不虛嗎,因為我有兩個腎。”
餘清硯偏過頭犯了個白眼。
這段時間,餘清硯過的很壓抑,自從他發現親生父母把他接回來的真實原因後,就再也沒辦法毫無芥蒂的和他們相處。
餘世泉和張婉對他說的每一句話他都忍不住再三思索,每一個舉動都仿佛意味深長。
餘清硯知道自己可能是過渡解讀,但他沒辦法不去多想。
餘清硯和他的親生父母表面和睦親近,實則相互揣測。
這讓他過的很累。
餘清硯想,這還不如從一開始直接要求他捐出腎髒,也好過每天都活在戲裏。
是的。
戲裏。
餘世泉和張婉對他的親情濃到不真實,從他回餘家的第一天開始,他就好像一腳踩進了雲彩一樣的泥裏,表面輕柔溫暖,卻懸在天上,不知何時會墜落下來,而潔白柔軟的雲朵下面,也确确實實是一灘污黑泥濘的深潭。
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會對自己這麽好時,餘清硯每天都端着,生怕自己行差踏錯,破壞了在親生父母心中完美形象,他時時刻刻在演一個好兒子,而餘世泉和張婉在演一對好父母。
知道他們有所圖後,餘清硯懸在雲端的腳終于落在地下,可他只能裝作不知道,便冷眼看着餘世泉和張婉演戲,聽他們說一些暗示自己捐獻腎髒的話。
餘清硯是一個冷漠的看客。
當餘世泉因病住院,張婉暗自垂淚的時候,餘清硯又必須得走上前去,照顧餘世泉,安慰張婉。
他也在戲中。
有時候,他甚至覺得張婉哭的很假,張婉根本沒那麽愛餘世泉,她只是怕餘世泉死,如果他自己來哭的話,能比張婉哭的還真情實感。
餘清硯很清醒陷在這場如夢的戲中走不出來。
他能怎麽做呢?
生日之後他才回學校住了一周,張婉就跑到了宿舍樓下哭,餘清硯別無他法,只能跟着張婉回家。
餘清硯活的太累了,
他沒力氣和這些人周璇下去,倘若舍出一個腎能夠從泥潭中離開,餘清硯求之不得。
捐出腎髒後,他就‘沒用’了,沒用的人才能從餘家離開。
餘清硯時會羨慕已經徹底和餘家斷開的餘鶴,同時也不禁會想,在餘家的十九年,餘鶴也會像陷在泥潭中一樣窒息嗎?
他和餘鶴可真倒黴,養父母不怎麽樣,親生父母更差勁。
餘清硯敏銳地察覺自己的心态可能出現了問題,他現在有一點……過分消極。總覺得或者沒什麽意思,按部就班、庸庸碌碌,每一個人都像是被畫在粉筆圈裏的螞蟻,轉來轉去也出不來那個圈。
仿佛整個世界都漸漸黯淡下來。
餘清硯覺得自己的人生就像是褪了色的老式挂歷,又舊又爛。
直到再次見到餘鶴。
餘鶴……很活潑。
就宛如一陣清爽的山風,很輕易就能拂去心頭的塵埃。
辰光輝照,旭日躍出海面時那一抹金色,無論照在多麽死氣沉沉的東西上,都不減明亮。
餘鶴能把鮮活傳染給身邊的人。
餘清硯有點明白為什麽傅雲峥會喜歡餘鶴了。
寒淵怎麽能拒絕曙光呢?
人在意得志滿時或許不會留戀朝陽,唯有在逆境中的人才會知道這抹光多麽亮。
耳邊,餘鶴還在科普腎衰竭的相關醫療案例:“腎衰竭分為原發性、繼發性和遺傳性,雖然遺傳的可能性較小,但萬一呢?你還是留一個備用吧,你才二十,餘世泉都四十五了,按時做透析活個幾十年問題不大。”
餘清硯抿了抿唇:“我真的太累了,餘鶴,你能理解嗎,我就算說将來等他嚴重了再捐給他,他也不會信的。”
餘鶴沒什麽猶豫:“救命的東西放在你身上和放在他自己身上當然不一樣。餘世泉掌控欲很強,對他來說手術肯定是越早做越好,首先恢複能力肯定會随着年齡增大而減弱,而在你這邊呢,你現在還能聽他的話,等過個十年八年你翅膀硬了他管不了你,你反悔了他也沒轍。”
餘清硯自嘲一笑:“十年八年?”
他一天都堅持不下去了。
餘鶴總覺得這次見面,餘清硯變化很大,看起來有點不太開心,他拍了拍餘清硯後背:“你看着沒什麽精神,都不和我吵架了,怎麽回事啊?”
餘清硯無奈道:“我從來也不愛和你吵架,是你總故意氣我。”
餘鶴還想說些什麽反駁,正在這時,教室裏忽然安靜下來,緊接着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他不知道怎麽回事,也跟着鼓掌,一擡頭看見個瘦高的男人走進來。
這就是沈涵?
不是說沈涵八十多歲嗎,可眼前這個男人脊背挺直,高大健朗,穿着淺藍色襯衫,一點也不像個老頭,看起來身體就很好,絲毫沒有那種老态龍鐘的滄桑感。
餘鶴在看沈涵時,沈涵也在看餘鶴。
果不其然,哪怕能容下四百六十人的階梯教室滿滿當當。
沈涵還是一眼就看到了這位素未謀面的外門弟子。
真是和鄭師侄說的一樣。
霁風朗月,灼灼逼人。
沈涵一生閱人無數,可要說生得像餘鶴這樣出挑的,還真罕見。
難怪傅家那小子喜歡成這樣。
沈涵走上講臺,擡手示意,掌聲漸漸停下。
待宛如雷鳴的掌聲徹底停下,餘鶴才小聲問梁冉:“這就是沈涵?”
梁冉看了餘鶴一眼,點點頭。
和梁冉承諾的一樣,這節課果然沒有PPT,也沒有出現針,餘鶴平穩的度過了兩個小時。
沈涵講課很簡潔,三言兩語就能把一個案例背後的邏輯厘清,節奏也很好,既不會說太多題外話,也不枯燥,一節課上完餘鶴意猶未盡。
如果所有老師都能想沈涵這樣,天底下估計就不會有差生了吧。
十一點五十,下課鈴響起,教室裏沒有一個人起身,都在等沈涵先行。
在大階梯教室上課,就等同于預定‘搶不上飯’,就算上課的不是沈涵,餘鶴也不會跑,因為人太多了根本竄不出去。
餘鶴嘆了口氣,趴在了桌子上。
沈涵已經在往外教室外走,教室裏算不上安靜,可沈涵卻好像聽到了這聲嘆氣。
他轉過身,目光如炬越過人群。
餘鶴心中升起種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所有人都聽到沈涵說:“餘鶴,你過來一下。”
目光一下子聚集在餘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