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真的成了平妻,不是姨娘了?”

去了家廟,進了福堂,為祖宗牌位點了香,磕頭上茶,看到家譜上墨香猶在,新添上的妻木氏婉清,木氏不由得喜極而泣,掩面輕聲哭出這些年來的委屈和傷心。

十幾年來被人稱為姨娘,她不是不難過,也很後悔當初沒有聽自家兄弟的話,尤其在看到用眼角睨人的簡氏和她的兒女後,她想走的意念更強烈,一刻也不想留。

可是女兒的出生改變她的念頭,青琬還那麽小、那麽天真無邪,她怎麽能把她留給天性涼薄的女人,于是她認命地生兒育女,任由簡氏拿走她的嫁妝,她要的不多,只求兒女能平安長大。

只是在她不抱希望的十餘年後,竟在女兒的謀算下改變了這讓人羞于啓齒的身份,丢掉姨娘的臭名,成為武平侯平妻。

這個妻位多難能可貴呀!表示她能大大方方的走出大門,融入京裏的夫人圈,帶着女兒參加各獨宴會,她的一雙兒女是嫡出的,不會再受人輕視。

只可惜女兒已經定下親事,不然她還能在衆多世家子弟中挑出一個順眼的做為未來女婿。

“娘,這是好事,你還哭什麽?要不是我們以前不想争,憑着那張婚書你也是爹的妻室。”

單青琬上輩子是入了鎮國公府第五年才知曉有婚書一事,那時三姊還嘲笑她們母女傻,被她娘吃得死死的卻不敢反抗。

她難掩驚訝,去查了和婚書有關的事宜,并從丈夫口中旁敲側擊,得知婚書的約束力和律法。

重生後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提出婚書的有效性,藉着武平侯府擔心醜事外露而施壓,要求正名她媳娘平妻的身份。

武平侯騙婚不是什麽光采的事,說出去丢人,在同侪間也無立足之地,而簡氏吞掉了木氏的嫁妝,除非她能原封不動的吐出來,否則真要告上官府,她也難免刑獄之災。

在不說破的情況下,兩人悄然默許府裏多了一位二夫人,只要她不聲張,維持平日的生活。

簡氏唯一不能容許的是丈夫名字的旁邊多出她以外的女子姓氏,所以她能允許府裏下人改口一聲二夫人,卻不準單家家譜添了木氏婉清四個字,因此遲遲不讓她上家譜,找着各種借口拖延。

“是呀!娘太傻了,還以為那是張廢紙,本想把它撕了,後來又舍不得,想留個念想,便收在首飾匣子的底層,沒想到有一天會用得着。”一念之差成全了她多年不能完成的願望。

她當初只想着要與情郎長相厮守,可她的兄弟們是商人,不相信口頭上的承諾,非要立下契約才肯允婚,因此才有了這一式三份的婚書,蓋過雙方的指印和簽名,并拿到衙門備載,蓋上大大的官印。

而且依照在朝律法,她和簡氏都是單天易的妻子,簡氏先嫁入單家,所以居長,她為次,兩人所生子女亦為嫡出。

“那是老天開眼了,還你一個公道,人在做,天在看着,天道輪回,報應不爽。”要不然老天也不會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

“不,是我有個好女兒,在傷了頭後因禍得福開竅了,娘沾了你的福氣才越過越好。”要是沒有女兒的強硬,生性軟□的她依然得過且過,什麽也不争地安于現狀。

單青琬輕笑着,小心藏起眼底的酸澀,她沒法告訴別人她是受了多少的苦難才換來今日的清明。“娘好女兒才好呀!我們誰也離不開誰,不過更要感謝舅舅們讓我們過好日子。”

幸好舅舅們對她有信心,信了她的話,讓沒有銀子的簡氏無法再像之前那麽嚣張,當然,最要感謝的是那座大靠山,風九揚一出揚,誰還敢使壞?

“是呀!你舅舅他們一直對我們很好,即使我這麽不聽話,他們還是很疼我、很關心我。”想起久未相見的兄長和弟弟,木氏鼻頭一酸,以帕子按按眼角。

“娘,要不我過陣子陪你回江南看看舅舅們,如果可以的話就住上一陣子,不用趕着回京。”她想再過不久京裏會亂上幾天,提早避開也好,免得惹禍上身。

木氏先是錯愕,随即慈和的搖搖頭。“你忘了還要給你準備嫁妝嗎?等日子定了你就要嫁人了,娘走不開。”

“還早呢!至少要到明年三月……”發覺自己說溜嘴的單青琬急忙打住,讪笑着移開目光。

木氏沒有聽出什麽不對勁,問道:“你怎麽會認識鳳大人?”

“全京城誰不認識鳳九揚。”單青琬打馬虎眼。

木氏失笑揉揉女兒的頭。“知道有這個人,但不見得認識,更別說敢直呼他的名字。”

“娘,你猜到了?”單青琬難為情的紅了雙頰。

“你們早就在一起了?”她希望是自己猜錯了,否則她這個當娘的實在不稱職,完全沒察覺。

單青琬應連忙澄清,“沒有很早,一開始他還嫌我小呢!後來有一段時日走得近才……呃,好起來。”

都是那家夥強行入侵她的屋子,每回都用路過當借口進屋喝壞茶,喝着喝着就摟摟抱抱,然後就……不節制。

面對一個絕對強權的男人,她一名柔弱女子哪推得開,惱在心裏卻無法抗拒,一來二往之間反倒莫名生出了情意。

“他對你好嗎?”木氏沒什麽希望,就盼着有人一心一意對女兒好。

單青琬側着頭想了一下,露出優美的頸部線條。“外傳他冷血無情,六親不認,兇殘成性,可是娘,都是我動手居多,他從未打過我,我氣了惱了他會哄我,還會找好吃的、好玩的給我。”

就是喜歡抱她,不時又親又吻,有時還啃人,她看別的男人一眼他就陰沉着臉,以熾烈的勿做為懲罰,不過這些事不能告訴娘,只能放在心裏,她越想越覺得害臊,趕緊搖了搖頭,不讓自己再想下去。

“青琬,我的好女兒,有這麽一個愛你的男人,你可要好好把握。”她心滿意足了,女兒運氣好遇到個好男人,不像她遇人不淑。

“他愛我?”她怔愕。

看到女兒發怔的神情,木氏好笑的拍拍她的手。“能執掌錦衣衛,讓所有人聽到他的名字都會臉色發白的人豈是善茬。可他卻從未讓你看見他駭人的一面,這不是心悅你是什麽?他在用他的方式寵着你。”

以他們身份上的差距,鳳九揚大可不必費心請來禮部尚書說媒,他只要一句話,單天易和簡氏就會把人送上門。

可是身在高位的指揮使大人卻沒那麽做,雖然不耐煩循正禮規章來,還是讓自己去接受,收斂了狂妄,隐忍了戾色,專程走一趟備了禮,就想讓人瞧見他有多重視他所疼着的人兒,他用他的雙手護着她。

“發什麽呆?”

感覺到腦門被輕敲了一下,單青琬回過神來,發現她娘不知何時離開了,面前出現了一張絕美的俊臉。

“鳳九揚。”她從沒想過他有這麽好看,卷翹的睫毛比她的還長。

“怎麽了,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是單天易,還是簡氏,誰敢給她氣受,他就把人給滅了,鳳九揚溫柔的面容下閃過一絲殺意。

“你心悅于我,是嗎?”她忍不住問出口,心跳如擂鼓。

他一怔,繼而露齒一笑。“是的,我心悅于你。”

聽到他這麽肯定的回答,單青琬反而不信,他是何許人也,她一個小小的末等候府千金哪能得他青睐?

“小青琬,你那表情似是在心裏腹诽我,我不能有心悅的女子嗎?我看你順眼就喜歡了,就這麽簡單。”他所處的圈子太複雜,刀光劍影的,每天都有人死去,在與人鬥智鬥力之後他不想太累,身世單純的她能帶給他想要的安寧。

武平侯府太弱了,武平候是雞肋,結黨營私沒他的分,但想拉攏人時又少不了他,他是湊人數的,對黨派之争起不了作用,不會有人特意招他站隊。

可是這樣的人不會有異心,膽子小,更擅長生存之道,他的女兒也讓人放心,除了像單青華那樣的蠢貨,往來之間省事多了。

不過他一開始确實只是想逗弄逗弄她,小小的人兒有趣極了,一雙大大的眼兒老愛裝大人,讓他不知不覺丢了心。

“你還真随便。”單青琬有些不滿的微嘟起小嘴,不想讓他看出她的确在數落他,還很不悅他的出身太好。

“那你說,要怎麽樣才不随便?”看她靈動的眼珠子一動,性情如風的鳳九揚噙着笑,一指輕輕揉捏着她的耳珠。

“我哪知道,你別問我,你這人真壞,下套讓我跳。”幸好她機伶,不然就中了他的陷阱了。

他低笑,笑聲如風吹動竹子,清雅悅耳。“現在換我問了,你心悅于我嗎?小青琬。”

“我才不小。”單青琬俏皮的逃過話題。

“是不小。”鳳九揚的視線往下移到她的胸脯,确實比他初見她時多了一個拳頭大。

“你在看哪裏,色胚!”她羞紅了臉,連忙将他的頭扭開。

“早晚要給我看的,我不過先驗收一下,你害羞個什麽勁?”他的大手直接覆上,還揉按了兩下,軟彈的觸感确實很不錯。

單青琬的雙頰更紅了,但這次是因為生氣,“鳳九揚,你下流又無恥!”

鳳九揚笑得邪肆。“如你所願,我的小青琬,雖然你不是牡丹,但花下死的滋味應該還是不錯的。”

“鳳、九、揚!”

沒等她大發雷霆,他熱切的吻上她的唇,放肆的汲取她口中的馨香。

許久許久後……

“你有完沒完呀?我的嘴都被你咬腫了。”肯定又要痛上幾天,瞞也瞞不住,被人當笑話看。

自從定下親事後,鳳九揚行事更肆無忌憚了,想來就來,從不問主人接不接待他,熟門熟路的往小院子走,無視別人錯愕的目光,我行我素如入無人之地。

他最教人非議的是不管有沒有人在,他想抱就抱,想摟就摟,對于名義上已經是他女人的小姑娘,随興得令人發指。

“是吻。”這丫頭真不識趣。

“可我疼呀!”嘴唇麻麻的,一碰就痛。

“我瞧瞧……”他作勢要瞅瞅她的唇,将人抱坐在大腿上,以舌描繪她小巧唇形,又再次落下吻,這一次他吻得輕柔、吻得纏綿。

一吻方休,單青琬紅着臉,微喘着氣,淘氣地道:“鳳九揚,我也心悅于你。”

鳳九揚正在努力平息欲火,沒聽清楚她說了什麽。“你說什麽,心悅誰?”

“你。”她笑得更開心了。

他幽深的眸光迸出異彩。“終于把小羊養熟了,可以下鍋煮了,只不過還要等上一年……真漫長。”

“胡說什麽,明年我才十四,要是你肯等二年……”她真的不想太早嫁人。

“嗯哼!我的小青琬,小腦袋瓜子別裝太多雜事,我沒辦了你是怕傷了你,不然此時……”他冷哼兩聲,緊緊抱着她,讓她曉得他有多煎熬。

“九揚哥哥……”單青琬的臉兒熱得快要着火了。“我好像聽到豆苗在叫我,我先去看看。”說着一溜煙的逃離現場,不讓他看見她眼中得逞的笑意,這種媚惑的低喃,是男人都招架不住。

“這丫頭……哼!跑得真快。”下一次絕不會那麽輕易放過她,敢在他面前耍心眼。

想到那逃走的背影,鳳九揚墨色的瞳眸中有着溫柔的寵溺,低低笑了起來,他的小女人從來沒膽小過,面對他始終是膽大包天,他太縱容她了,寵出一個不知怕字怎麽寫的小怪物。

尋人是錦衣衛最擅長的事,略略平息洶湧愛火後,鳳九揚很快地找到躲在角落的小丫頭,臉上無奈又有幾分滿足,向來水裏來火裏去的他還是栽了,栽在她手裏。

“有件事我忘了告訴你。”

單青琬被這極為靠近耳邊的聲音給吓了好大一跳,但一看清來人後,她嬌軟的嗔道:“你又吓我。”

鳳九揚順勢将她摟進懷裏,在她俏挺的鼻子輕輕一啄。“是你吓我吧,老是古裏古怪的瞞了我不少事。”

“哪……哪有,你不是錦衣衛頭子嗎,天底沒有你查不出的事。”她眼神飄移了一下,很快又清澈如水。

她的确有很多不可告人的事,譬如重生,但這件事說出去有誰會相信?她比別人多活一世,接下來十年會發生的事她也算是知道個七七八八,再加上後院女子整日沒事幹,說閑事幾乎是打發時間的唯一樂趣,很多事她不想知道都難。

但是看着鳳九揚跋扈的俊顏,她說不出再過不久會有兵禍,在太子遇刺後的六月底,去年的雪災造成草原部落的重大損失,他們死了不少老人和小孩,急需要大量的糧食,否則就要滅族了。

水患,大雪她已經說太多了,若是太子受傷一事再成真,就算他不懷疑也會心有疙瘩。

這一世她只想好好的活着,護好娘親和弟弟,朝廷大事不是她一名小女子管得了的,若無滅國大禍,她不會再出言提醒,預知夢這種事太玄奇,不能多次用來當借口。

“小青琬,你有什麽事盡可告訴我,除了我,你還能相信誰?我們可是要走一輩子的。”他要她依賴他,視他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無論多大的風雨他都能替她擋下。

聞言,單青琬心頭一軟,小胳臂還抱着他精實的腰,感受着他令人安心的溫暖。

“你只要陪着我就好,我一個人會害怕。”

她怕力有未逮,怕有人死在面前卻無力救助,怕她的重生才是夢,一睜開眼又回到那個滿是血腥和藥味的屋子,她更怕身邊沒有他……

感覺到懷中的人兒在顫抖,鳳九揚不再逼她,緊緊抱住她,以行動告話她——

我在這裏,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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