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鶴用拇指和食指關節掐住傅雲峥的下巴:“所以呢, 你相信我的心意了嗎?你願意……”
餘鶴微微一頓,居然有點澀然,他輕咳一聲:“你願意做我男朋友嗎?”
傅雲峥微不可查地點了下頭, 說:“我會永遠照顧你、保護你,無論我們是在一起還是分開。兩年後,我會再做一次手術, 如果……如果我還能站起來,我們就在一起。”
餘鶴心跳加速,兩股心跳聲伴在一起,狹窄的車廂裏擂鼓似的響。
咚咚咚, 咚咚咚。
在如擂的心跳聲中,餘鶴理順了思路:“所以你同意了?”
傅雲峥說:“如果我能恢複的話。”
餘鶴仰起頭,認真想了一下:“嗯……那就是同意了。”
傅雲峥捏了捏鼻梁,再次重複,強調前提條件:“我是說如果我的腿能好,就在一起。”
餘鶴肯定道:“你就是同意了。”
“小鶴!”傅雲峥額角猛跳:“你不要只挑你想聽的內容聽。”
餘鶴強行不講理:“你點頭了。”
傅雲峥:“我沒有。”
餘鶴雙手捧着傅雲峥的臉上下晃了晃:“現在點了。”
傅雲峥靠在輪椅上, 否認道:“……沒有!”
餘鶴膽大包天,先是搖傅雲峥的肩膀, 又是按着傅雲峥的頭逼他點頭,傅雲峥被晃得頭暈, 伸手去擋, 可他越拒絕餘鶴越來勁, 車廂內雞飛狗跳。
黑色的庫裏南停在別墅前, 暧昧地晃動不停。
章杉眉頭緊縮,打通內線電話, 通知安保處:“把花園的監控關了,燈也關了。”
花園的燈忽然熄滅, 車裏猛地暗下來,完全夜色被籠罩。
餘鶴的腎上腺素消耗殆盡,忽如其來的黑暗成為最後一根稻草。
他完全、徹底看不見了,眼前只餘一片徹底的漆黑。
“好黑。”餘鶴動了一下:“回家吧。”
黑暗會帶走人的方向感,餘鶴摸索着去開車門,手從車門上摸了兩下沒找到門把手,指尖卻碰到一團毛絨絨的東西。
像皮草,也像……人的頭發。
冬夜,人跡罕至的山林深處。
突然熄滅的路燈、手邊出現的不明物體——
雞皮疙瘩順着餘鶴的後脖頸迅速攀升至臉頰,餘鶴寒毛倒豎。
剎那間,血管內殘存的酒精全順着毛孔湧出來,頃刻間化作一身冷汗。
不能慌,不能慌。
鬼怕惡人、鬼怕惡人、鬼怕惡人。
要保護傅雲峥。
保護欲給予餘鶴無盡勇氣,他心頭火起,一把抓住那毛絨絨的東西,狠狠一甩:“卧槽,卧槽,卧槽,什麽東西?什麽東西?什麽東西?”
傅雲峥只覺有什麽柔軟的觸感從自己臉上一掃而過。
他微微後仰,躲過餘鶴無差別的攻擊。
傅雲峥摸了一下餘鶴手裏的東西:“是毯子。”
可餘鶴根本聽不見傅雲峥在說什麽,他跨坐在傅雲峥身上,把手裏的東西摔來摔去,明明都吓得炸毛了仍死不松手。
傅雲峥感覺像真有一只鶴在落在自己身上正在不斷扇動翅膀似的,他伸手拽住餘鶴手裏貂皮長絨毯,想把毯子搶過來。
誰料餘鶴察覺到拉扯的力量,以為手裏的東西是活的,一時間更加慌張。
餘鶴大喊道:“它在動!它在動!”
傅雲峥:“……它沒動。”
餘鶴:“啊啊啊啊啊,我要跟它拼了!它還敢動!”
傅雲峥伸手摸車棚頂部的燈:“它沒動,它沒動!是絨毯!”
不知是不是酒精在作祟,餘鶴精神狀态下滑的速度令傅雲峥感到擔憂。
可傅雲峥想要抱住餘鶴都無從下手,餘鶴就跟遇見了黃鼠狼的小雞崽一樣,整個人都處在一種極度應激的狀态中。
傅雲峥只能提高聲音:“小鶴,小鶴!餘鶴!它沒有動,是我,把手裏的東西給我。”
餘鶴說:“不行不行,太危險了,你先跑吧!”
傅雲峥:“……我跑不了,你在我身上壓着呢。”
傅雲峥沉穩的聲音令餘鶴逐漸平靜下來。
就在傅雲峥松了一口氣的時候,餘鶴卻把手裏的東西抱緊在懷裏,而從傅雲峥身上滾到後排座椅上。
餘鶴視死如歸,英勇就義般對傅雲峥說:“快走!”
傅雲峥:“……”
他終于按亮了後排的車頂燈。
餘鶴被光刺得皺了皺眉,緩緩睜開眼。
低頭看清懷裏的東西的瞬間,餘鶴有種想要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沖動。
是一張真皮貂絨毯。
傅雲峥蓋腿用的。
傅雲峥:“……”
餘鶴展開長絨毯,把自己的頭藏了進去。
傅雲峥忍俊不禁,忍不住隔着絨毯揉了把餘鶴的頭:“我可以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餘鶴一動不動。
傅雲峥又說:“沒事的,人喝醉了産生幻覺很正常。”
餘鶴悶聲道:“我沒喝醉。”
“好,沒醉。”傅雲峥掀開餘鶴頭頂的貂絨毯:“能回家了嗎,男朋友。”
餘鶴蹭的一下坐起來:“你叫我什麽?”
傅雲峥佯裝不知,不明所以地看向餘鶴:“小鶴啊。”
“你剛才不是這麽叫的。”餘鶴說。
傅雲峥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詫異:“那我怎麽叫的。”
餘鶴仰起頭仔細回憶了一下,确信地說:“你叫我老公。”
傅雲峥:“???”
餘鶴确信地點點頭。
傅雲峥愕然道:“我剛才叫你什麽?”
餘鶴堅定不移,吐出兩個字:“老公。”
論鬥心眼,十個餘鶴也不是傅雲峥的對手,
只聽傅雲峥嗯了一聲,應下那句‘老公’,摸了摸餘鶴的頭發,贊賞道:“嗯,好乖。”
餘鶴:“???”
想調戲傅雲峥結果智商不夠被反調戲了怎麽辦?
傅雲峥推開車門,方便輪椅上下的腳踏自動降下,傅雲峥轉動輪椅下車:“快回家吧。”
餘鶴不服不忿,念叨了一句:“老狐貍。”
傅雲峥側頭瞥餘鶴一眼:“沒大沒小。”
餘鶴和傅雲峥一同走進別墅,将濃墨般的夜色關在身後。
紫檀玄關櫃前,餘鶴半蹲下來幫傅雲峥換鞋,他的手還沒有碰到傅雲峥的鞋面,傅雲峥便操縱着輪椅後退了一大截。
餘鶴小臂搭在膝蓋上,擡頭看向傅雲峥:“躲什麽?”
傅雲峥的手指攥緊了輪椅扶手:“你不用做這些事,莊園裏幫傭有五十幾個,專門聘用來照顧我日常起居的也不少,我不需要你做這些。”
餘鶴往前挪了一步,他直起身平時傅雲峥:“但他們都不是你男朋友。”
傅雲峥據理力争:“男朋友又不是保姆。”
餘鶴這會兒又精明得吓人,他一笑,眼下兩道卧蠶若隐若現,他得意洋洋,聲音含笑:“你承認我是你男朋友了。”
傅雲峥:“……反正不用你幹,我自己來。”
在輪椅扶手上的控制版面按了一個鍵,輪椅的腳踏緩緩升起三十五公分,俯身換好拖鞋後,傅雲峥一擡頭,發現餘鶴還蹲在地上。
餘鶴歪頭看着傅雲峥,像是在思考什麽,又像是在發呆。
傅雲峥伸手在餘鶴眼前晃了晃:“想什麽呢?”
餘鶴回過神,低頭把自己的皮鞋脫下來,順手從傅雲峥手裏接過自己的拖鞋換上。
換上拖鞋的餘鶴:“……”
本來是他想幫傅雲峥換鞋的,怎麽就變成了傅雲峥給他拿拖鞋呢?
到底是哪一步出現問題了呢?
這個疑問困擾餘鶴良久。
臨睡前,餘鶴躺在床上醞釀睡意,同時努力思考該怎麽照顧傅雲峥,而不是讓傅雲峥照顧他。
對了,傅雲峥說三年後手術要是成功,他們就在一起,那要是沒好呢?
餘鶴心中警鈴大作,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彈起來:“還沒給你按腿呢!”
餘鶴一驚一乍,把傅雲峥吓了一跳。
傅雲峥看了眼床頭櫃上的時鐘:“都幾點了,快睡吧。”
“今天還沒按呢。”餘鶴做到床尾,雙手揉按着傅雲峥的小腿:“要堅持不懈。”
傅雲峥語氣很輕,卻難掩落寞:“按不按都那樣。”
餘鶴心疼極了,他抱住傅雲峥:“你的腿一定能好的,我才不會讓你有借口不和我在一起。”
傅雲峥輕笑一聲,随着餘鶴折騰去了。
第二天一早,餘鶴大腦CPU重置更新,昨晚未能解決自動進入回收站,粉碎、清空。
關于如何更好照顧傅雲峥的問題還沒有思索出結果,就被他遺忘了。
不過忘了也就忘了。
反正這也不是他第一個醒來後遺忘的問題了。
三天後,涉及奉城南邊051地塊和080地塊的合同草拟完畢,按照陳思健和傅雲峥的約定,簽約合同發送到了精川集團的郵箱。
陳思健的秘書打電話到傅宅約見餘鶴。
餘鶴當時正在直播寫春聯。
明天就是小年,前幾天餘鶴問粉絲想要什麽新年福利,知道他會寫瘦金體的粉絲說要他寫的福字,餘鶴說瘦金體寫福字貼着不好看,還是寫春聯吧。
瘦金體到底沾了一個瘦字,瘦即為薄。
福瘦便有福薄之意。
餘鶴自己不信這些,但總不想送給小老板們的東西還帶着不好的寓意。
昨天從網上買點灑金紅紙到了,今天早晨起來,餘鶴就在一樓書房裏開着直播寫字。
冬日清晨的朝晖灑進書房,餘鶴直播用的設備很專業,高清攝像頭下,空中飄蕩的浮沉都清晰可見。
餘鶴穿着套頭衛衣,帶着黑色的口罩,拆快遞時是個潮男小帥哥,而卷起袖子研磨時又像個古代的清貴公子。
餘鶴看見彈幕說着反差好大,還誇他清隽淡遠。
“清隽淡遠?”餘鶴放下墨條,語氣中有着藏不住的炫耀之意:“我這幾分淡遠都是從我男朋友身上沾來的,你們如果見了他,就知道什麽才是清貴的公子,我這算什麽。”
今天是工作日,餘鶴直播間人不算很多,但也有幾千人,這猝不及防的出櫃,還是讓他的直播間卡頓了片刻,緊接着彈幕鋪天蓋地。
【彈幕:男朋友!!!】
【彈幕:果然帥哥都是別的帥哥的,輪不到我們。】
【彈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餘鶴繼續說:“趙佶的瘦金體好看是好看,可我學的還不到家,劍走偏鋒,筆法外露,我男朋友臨的是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快雪時晴雍容古雅,圓渾研媚,如行雲流水,時行時止,那才好看。”
【彈幕:凡爾賽,這筆法還不到家?】
【彈幕:我覺得他在裝杯,但我沒有證據。】
【彈幕:不是裝杯,是在秀男朋友。】
【彈幕:剛追到手吧,怎麽整個書房都是粉紅泡泡啊】
【彈幕:你看主播那得意的勁兒,尾巴都要搖上天了。】
餘鶴低頭寫字,沒看彈幕,覺得剛寫的一副對聯很不錯,便拿起手機拍下來發給傅雲峥。
【彈幕:哎呦,換新手機了。】
餘鶴一擡眼正巧看到這條,他輕咳一聲:“嗯,我男朋友給我買的,我之前那個……摔壞了,他也買了一個。”餘鶴眼睛裏的笑意溢出來:“他之前很久沒用手機了,那個手機是為了聯系我方便專門買的。”
【彈幕:???不用手機??】
【彈幕:是我想多了嗎?聽着怎麽像海王說辭……】
【彈幕:感覺小仙鶴已經神魂颠倒了,居然能相信有人不用手機。】
面對質疑,餘鶴也不惱。
他和傅雲峥的事,原本也不用跟任何人交待和解釋。
餘鶴展開剛寫的那副春聯:“不許說我男朋友壞話,我真的會生氣的。來,看我剛寫的字。”
上午十點天光正亮,驕陽穿過玻璃,從采光極佳的落地窗酒進書房,那是紗簾也遮不住的明亮。
餘鶴擡高鏡頭角度,背光站在窗前,過強的曝光下,他在鏡頭裏就是一團泛着金邊的白光.
【彈幕:哥,逆光了。】
【彈幕:逆光啥也看不見啊。】
【彈幕:你好像我那個從來沒看清過臉的夢中情人。】
餘鶴猶自不知鏡頭照不清他,還在窗簾前站了一會兒。
良久,他從光中走出來,低頭看了一眼彈幕:“靠,你們啥也沒看見啊。”将攝像頭調轉了180度,餘鶴繞過書桌,邊走邊說:“這回肯定不逆光了”
餘鶴剛才直播鏡頭只露出個桌面,身後是落地窗,窗外是大片花園,仔細看還能看到觀雲山,餘鶴直播時都是拉上紗簾遮住窗戶,免得這些細心又無聊的網友通過窗外風景定位他的住址。
鏡頭翻轉後,拍到了書房另一邊,餘鶴檢查了下直播畫面,發現沒露出什麽其他顯示身份的東西。
【彈幕:哇,這書房好大。】
【彈幕:貴氣十足。】
餘鶴拿着春聯站鏡頭前,聲音清亮:“明天是小年,我就不直播了,抽獎活動點我頭像就能看到置頂。在這裏,提前給小老板們拜個早年,祝各位小老板身體健康、平安順遂。今年的直播就到這兒了,咱們……年後見。”
【彈幕:???】
【彈幕:今年的直播?】
【彈幕:年後見??】
手快的粉絲已經把大段譴責的話打在了公屏上。
【彈幕:啊啊啊豆芽直播管理員能不能管管他啊,有人直播睡覺還偷懶!!!】
【彈幕:我就說他沒那麽好心,早上九點起來寫春聯,就為了憋最後一句話吧。】
【彈幕:別的主播都趁着春節流量好加班加點直播,餘鶴卻在摸魚!】
在更多讨伐餘鶴偷懶的言論出現前,餘鶴及時下播,關閉了直播間。
他給傅雲峥發了條短信。
【餘鶴:我下播了。】
這座別墅太大,餘鶴占用了一樓的書房,也不知道傅雲峥在那層,有手機後聯系起來方便多了。
那晚餘鶴扔掉了自己的手機,向傅雲峥保證可以誰都不聯系,但傅雲峥并沒有真的要求餘鶴這樣做。
哪怕傅雲峥嘴上說和餘鶴在一起後控制欲會變強,可他對餘鶴依然是寬縱的,餘鶴沒感到任何限制。
第二天一早,傅雲峥就定來最新款手機給餘鶴,很鄭重地告訴餘鶴要和以前一樣,不必刻意小心翼翼。
餘鶴下單同款手機,當天下午到貨後送給了傅雲峥。
他對傅雲峥說:“你看,我和你登的是同一個賬號,點這個查找設備,你能随時定位我在哪裏,這樣能不能放心?”
傅雲峥垂下長眸,目光落在桌面的手機上,面上不顯喜怒,語氣卻很暖:“你本來也哪兒都不去。”
餘鶴撐着頭看傅雲峥:“你那天可不是這有說的。”
傅雲峥也看餘鶴:“我怎麽說的?”
上回傅雲峥這麽問的時候,騙的餘鶴叫了他一聲老公,這回餘鶴學聰明了,機敏地轉移話題:“反正有手機聯系方便點,省得我還得一層層樓找你。”
确實方便,發送短信後,餘鶴才在洗手臺邊洗淨硯臺,就聽見了傅雲峥輪椅從走廊瓷磚軋過的聲音。
餘鶴一擡頭,從鏡子裏看到自己臉上抑制不住的笑意。
怎麽辦,一想到傅雲峥就嘴角上揚,餘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他揉了把臉,單手端着硯臺走出來:“傅先生。”
書房裏滿是墨香。
紅紙、橫幅随意鋪展開,等摻了金粉的墨汁晾幹,春聯遍地是,桌上地下都有,潇灑俊逸的瘦金體落在紅紙上格外打眼。
陽光半遮半掩,風從窗口吹進來,白色的紗簾随風輕揚,新春的喜氣和郁芊的書卷氣融合在一起,紅塵三千的繁亂與熱鬧,盡在這一方小小的書房中。
這是人間最好的模樣。
餘鶴身在其中,揚唇一笑,滿室的輝光都不及他半分熾熱。
餘鶴眸光炯然,這份暖意卻只落在傅雲峥身上,還沒什麽歉意地說:“抱歉,把你的書房弄亂了。”
在這清寂森冷傅宅中,餘鶴要只是弄亂一方書房、一間屋子這樣簡單就好了。
傅雲峥心弦輕顫,喉結微滑。
風動,紗簾動,心動。
餘鶴就這麽站在光裏,連衛衣衣角沾了墨也不自知,挽起袖露出半截胳膊,端着沾水的硯。
也不知這袖口挽上是起到了什麽作用,傅雲峥瞧着還是濕了一塊兒。
哦。
傅雲峥了然,想必是剛剛洗硯臺時懶得挽袖樓,等意識到袖口濕了才亡羊補牢卷了上去。
真是只、小笨鶴。
餘鶴見傅雲峥只不住瞧着自己看,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以為是地上鋪的春聯擋住了傅雲峥的輪椅,就蹲下來把晾曬的春聯推開,在遍地紅紙中騰出一條供傅雲峥獨行的路。
傅雲峥沒辜負餘鶴的好意,或者說他并不想讓餘鶴知道他怔忪的原因是什麽。
就像他不想讓餘鶴知道,他對餘鶴的喜歡,要比餘鶴想象中的還要多。
傅雲峥不知道在餘鶴心裏,這份喜歡有多重。
但傅雲峥知道,一定比餘鶴以為的重。
重很多。
明天是小年,離除夕還有整整八天。
可傅雲峥已經在期待和餘鶴度過的下一個新年了。
“明年……”傅雲峥的分享欲從沒這樣難以抑制,他錯開視線,盯着地下的春聯說:“明年我來寫春聯。”
然後,他們可以一起把今年餘鶴寫的春聯揭下去,貼上他新寫的春聯,又過一年,再換做餘鶴寫的。
循環往複,一年又一年,一生好像也能很快過去。
這漫長孤寂、庸庸碌碌的一生,若能有個人一直在身邊,想來就不會這樣無聊了。
從前總聽人說:人活着總要有個盼頭。
很幸運的是,傅雲峥活了三十二年,終于找到了屬于他的期盼。
糟糕的是,這份期盼由不得他做主。
倘若有一年,只剩他獨自揭下春聯,那無論在換上誰寫的春聯,來年都不會再圓滿了。
再也不會了。
生意夥伴常誇贊傅雲峥高瞻遠矚,深謀遠慮,這兩個詞無論在何種語境下都滿含褒義。
可傅雲峥從沒想過,原來在感情這件事上,‘遠慮’并不是一件好事。
還沒有和餘鶴在一起,他就已經在為分離而難過了。
餘鶴并不贊同他們還沒有在一起的觀點,對于傅雲峥為‘在一起’所附的條件,他不予認可。
餘鶴要立刻、馬上、當即就和傅雲峥在一起,一秒鐘都不想多等。
所以,現在對于傅雲峥與餘鶴的關系,是處于餘鶴單方面宣布戀愛而傅雲峥沒有反駁的狀态。
傅雲峥很少反駁餘鶴,這次也是一樣。
他總是寬縱的。
所以,最終答案以餘鶴的試卷為準。
他們已經在一起了。